第二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色。谢攸宁在家写完几页志愿填报草稿，心里却总有些静不下来。昨天便利店门口路灯下，周牧带着笑意说“知道了，女侠大人”的画面，时不时就在脑海里蹦出来。
她看了看时间，还早。鬼使神差地，她换了鞋，溜达着又走向了那家便利店。脚步轻快，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或许，能再“偶遇”一下那个债主大人？顺便看看那个罢工的冰柜好了没？嗯，理由很充分。
推开便利店的门，“叮咚”声响起，冷气混合着熟悉的关东煮香气涌来。谢攸宁的目光习惯性地投向收银台——
收银台后，站着的却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黄毛、一脸八卦相的陈宇。他正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刷着什么，看到有人进来，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欢迎光…咦？是你啊，谢攸宁！” 他叫的好大声，顿时让谢攸宁觉得有点尴尬，“哈哈，是我。”挠着头回应他。
她走到收银台前，目光扫过店里，确实没看到周牧的影子。
“晚上好。”谢攸宁尽量自然地打招呼，装作不经意地问，“周牧呢？今天不是他夜班？” 她指了指墙上的排班表，上面今天的夜班位置贴着一个便利贴，字迹潦草。
陈宇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耸耸肩：“哦，牧哥啊？请假了，回家几天。” 他说得轻描淡写。
“回家？！”谢攸宁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料到的惊讶。“他昨天不是…” 她猛地住了口，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昨天杨叔叔来势汹汹，周牧明明那么强硬地拒绝了，怎么今天就回去了？
“嗯？昨天怎么了？”陈宇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停顿，八卦雷达瞬间启动，眼睛亮得像探照灯，身体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一脸“我懂”的表情，“同学，你很关心我们牧哥嘛？”“我承认牧哥比我帅，学校也有不少女生喜欢，但是周牧都拒绝了，我都怀疑他不喜欢女生。诶不过你想追他的话，我可以…”
谢攸宁的脸“唰”地一下红了！陈宇那副挤眉弄眼、明显想歪的样子，让她瞬间又羞又窘。她连忙摆手，语速飞快地否认：“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就是随便问问！他不在就算了！” 她慌乱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原本想买瓶水的念头都忘了。
“哎？同学！别走啊！聊聊嘛！”陈宇意犹未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攸宁快步走出便利店，首到推门出来，晚风拂过滚烫的脸颊，她才感觉稍微松了口气。心脏还在怦怦首跳，一半是因为陈宇的调侃，另一半则是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周牧回家了？
为什么？
昨天明明那么坚决地拒绝了杨叔叔，甚至不惜针锋相对为什么今天就回去了？是因为杨叔叔后来私下又施压了？还是他妈妈真的很担心？或者，家里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
“你很关心我们牧哥嘛。”
陈宇那句带着促狭笑意的问话，此刻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
关心？
她关心周牧吗？为什么他会觉得谢攸宁喜欢他，想追他。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是的，她关心。
她关心他为什么突然请假回家，担心他是不是又被迫面对那个让他窒息的环境。
她记得他朋友圈里那条关于“永不消融的冬天”的动态，记得林薇说的关于他父亲和重组家庭的沉重往事。
她记得暮色中他提着饭盒走来的身影，记得他被呛到时他递来的水和温柔的拍抚，更记得他挡在杨叔叔面前时，他眼中那瞬间碎裂又重燃的星光
她甚至会因为收银台后没有他的身影而感到一丝空落落的失望。
可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
仅仅是因为他帮过她几次，因为他们是“债主”和“债户”的奇怪关系？还是因为一起经历了便利店冰柜罢工、一起“对抗”过杨叔叔，所以有了点“革命友谊”？
谢攸宁的脚步慢了下来，眉头微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周牧的家事，那么复杂，那么沉重，是她一个外人能随意置喙和关心的吗？
他昨天还感谢她的“拔刀相助”，但今天他就回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的“相助”可能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甚至可能还给他添了麻烦？杨叔叔会不会因为她昨天的插话而对周牧更加不满？
而且，她这样急切地打听他的去向，在陈宇看来，是不是显得特别奇怪？特别自作多情？
一种混杂着羞窘、担忧和强烈自我否定的情绪，像潮水般淹没了她。她之前那种因为能帮到他而产生的隐隐的雀跃和靠近的冲动，此刻都变成了沉重的负担。
她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邻居？同学？
好像都沾点边，又好像都隔着一层。
她对他的了解，除了表面的阳光开朗和偶尔的“嘴欠”，更多是那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往事。而这些往事，是她应该去触碰的吗？她有资格去关心吗？
路灯次第亮起，照亮了回家的路，却照不清谢攸宁此刻纷乱的心绪。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的影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对周牧的关注，似乎早己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这份关注，带着心疼，带着好奇，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想要靠近的渴望。
可是，这份关注，对他而言，可能是是负担她这样贸然闯入他复杂的世界，太自以为是了
夜风微凉，吹在身上，却吹不散心头的烦乱。谢攸宁回到家，关上门，将外面世界的灯光和喧嚣隔绝。她靠在门板上，望着空荡荡的客厅，第一次觉得，那个总是带着笑容、像小太阳一样的少年，他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要遥远和复杂得多。
而她自己，似乎正站在一条模糊的边界线上，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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