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气氛融洽的家宴在欢声笑语中结束。杯盘撤下，暖黄的灯光下，沈静和李奶奶麻利地收拾着碗筷，谢攸宁妈妈也挽起袖子帮忙。三个女人挤在厨房门口的水池边，水声哗啦，伴随着轻松愉快的谈笑声，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她们青涩的高中时代。
“阿芸，你还记得高二那年冬天，咱俩逃了晚自习，就为了去买校门口那家刚出炉的烤红薯吗？结果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怎么不记得！冻得鼻涕都出来了，红薯还没吃上一口就被没收了！静姐你还把围巾分我一半裹着，结果咱俩一起在办公室罚站，像两个雪人！”
“哈哈哈！还有那次运动会，静丫头跑八百米，最后冲刺的时候鞋都跑掉了，光着一只脚冲过终点线！可把大家笑坏了！”李奶奶也加入回忆，洪亮的笑声充满感染力。
谢攸宁和周牧被“赶”出厨房，负责把垃圾提到楼下集中点。两人并肩走出单元门，夏夜的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温柔地拂面而来。
小区里的路灯己经亮起，洒下柔和的光晕。不远处的中心小花园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隐约可见舞动的身影。妈妈、沈阿姨和李奶奶收拾妥当，也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走！消消食去！好久没一起散步了！”谢攸宁妈妈兴致很高，挽住沈静的手臂。
“好呀！听说广场小花园那边新种了不少花，去看看！”沈静笑着应和。
李奶奶精神头十足：“走！我给你们带路！顺便看看我那帮老姐妹跳得怎么样了！”
三位长辈像重新找回青春的小姑娘，手挽着手，步履轻快地朝着小花园的方向走去。她们的笑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脆，谈论着花花草草，回忆着陈年趣事，眉眼间是卸下所有疲惫和心事的纯粹快乐。
谢攸宁和周牧默契地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妈妈在沈阿姨和李奶奶中间，笑得眉眼弯弯，神采飞扬，完全不同于平日里下班回家后那种温柔却带着倦意的模样，谢攸宁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笑意。真好，妈妈此刻是真正开心的。
“笑什么呢？”周牧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点惯常的调侃，但语气比平时温和许多。他也看着前方长辈们的背影。
谢攸宁没有收回目光，依旧看着妈妈她们，声音轻轻的，带着由衷的感慨：“你看阿姨她们这样，多好。一起长大，各自经历风雨，到了现在，还能这样手挽着手散步、聊天、回忆过去……真希望我和薇薇以后老了，也能像她们这样。”
晚风吹动她的发梢，路灯的光落在她含笑的侧脸上，晕染出一层柔和的、近乎圣洁的光晕。那份对友情的珍视和对未来的期许，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动人的光芒。
周牧侧头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眼底的笑意也沉淀下来，多了几分认真。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声音也轻缓下来：“嗯，是很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妈妈沈静那难得舒展的笑颜上，补充道：“我妈…很久没见她笑得这么轻松了。”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谢攸宁心湖，泛起涟漪。她想起沈阿姨眼底偶尔闪过的疲惫，想起周牧复杂的家庭。她侧过头，想看看周牧此刻的表情，他却己经收回了目光，望向了别处。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带着甜腻香气的吆喝声传来：“冰糖葫芦——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
一个推着玻璃柜小车的中年阿姨，正停在通往小花园的路口。
红彤彤的山楂裹着晶莹剔透的糖壳，在灯光下闪着的光泽，插在稻草靶子上，像一串串小灯笼。
谢攸宁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想吃不？”周牧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瞬间的停顿，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有点欠的弧度。
“不用了”谢攸宁收回目光，挺首背脊，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最近在戒糖呢” 她甚至煞有介事地强调了一下。
“哦？”周牧挑眉，拖长了调子，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我不信”。他脚步没停，径首朝着卖糖葫芦的阿姨走了过去。
“哎？你…”谢攸宁一愣，看着他真的走到小车前，跟阿姨说着什么。
只见周牧利落地付了钱，然后从稻草靶子上拔下了两根又大又红的糖葫芦。
他转身走回来，一手举着一根，晶莹的糖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谢攸宁看着他手里的两根糖葫芦，眼睛眨了眨，下意识地说：“我都说了我不吃…”
话音未落，周牧己经将其中一根递到了她面前，同时晃了晃自己手里那根，脸上带着一种“你自作多情了”的、十分欠揍的笑容，慢悠悠地说：
“谁说给你买的？”
他顿了顿，眼神促狭地看着她瞬间有点懵的表情，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
“我，自、己、一、个、人、吃、两、根。”
“……” 谢攸宁看着他脸上那副理所当然又带着点小得意的表情，再看看眼前那根几乎要怼到她鼻子上的、裹着厚厚糖衣的糖葫芦，一股热气“腾”地冲上头顶。气笑了。
“哦哟，那你吃呗，没人拦你”谢攸宁暗自翻了个白眼。
他一边笑，一边又把那根糖葫芦往她面前递了递，语气里带着强忍的笑意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拿着吧。老板说了，这批山楂有点酸，正好适合‘戒糖’的人。”
他故意把“戒糖”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周牧，你真的是有病”她终于忍不住气恼地抬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他挨了那一下，非但没躲，反而还笑了，肩膀都在抖，那双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恶作剧得逞的、亮晶晶的笑意。
谢攸宁被他笑得又羞又恼，脸颊绯红，像染上了晚霞。看着他递过来的糖葫芦，再看看他那张笑得欠揍又好看的脸，那股气恼莫名其妙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还有一点点被看穿小心思的窘迫。
谢攸宁咬下一口“嘶——！” 冰凉脆甜的糖衣在齿间碎裂，裹着里面的山楂果肉，果然……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开胃的酸！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周牧看着她从气恼到满足的表情转换，眼底的笑意更深更柔。他也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慢悠悠地嚼着，目光落在她沾了一点糖屑的嘴角，心情莫名地好。
两人一边吃着酸甜的糖葫芦，一边慢悠悠地跟在长辈们后面。晚风温柔，吹散了夏夜的燥热，也吹动了少年少女心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如同糖衣般甜中带涩的心事。
而前方不远处，正驻足在一丛新开的月季花前欣赏的沈静和谢攸宁妈妈，像是约好了一般，同时回头望了一眼。
路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后面那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女孩一手举着红艳艳的糖葫芦，腮帮子微微鼓起，似乎还在“控诉”着什么，男孩微微侧着头看她，嘴角噙着宠溺的笑意，手里也拿着同样的糖葫芦。晚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和发梢，画面青春洋溢，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与亲昵。
沈静和谢攸宁妈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欣慰和笑意。
“真好，”谢攸宁妈妈轻声感叹，眼神温柔，“看这俩孩子。”
“是啊，”沈静也笑着点头，目光柔和地追随着周牧的身影。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心照不宣的笑意更深了。她们转过头，继续欣赏着眼前盛放的月季，仿佛也看到了某种在晚风中悄然滋长、充满希望的美好。
月光如水，晚风沉醉。糖葫芦的酸甜滋味还留在舌尖，而前方，小花园里广场舞的音乐声正欢快地飘扬。这个夏夜，因为长辈的友谊、因为少年的打闹、也因为那一串串红艳艳的糖葫芦，而被染上了格外甜蜜而温暖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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