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会所那场噩梦般的惩罚后遗症,像一层湿冷的薄冰,顽固地覆盖在我的神经末梢上。
颅骨深处那被钢钎反复凿穿的钝痛感虽然褪去了灭顶的狂暴,却化作了连绵不绝的闷雷,在意识的角落阴魂不散地滚动。
最要命的是,只要一闭上眼,那浓稠到令人窒息的黑暗,和黑暗中江砚白蜷缩在地毯上、喘息破碎、指节泛白、唇角染血的模样,就会无比清晰地撞进脑海。
他承受的……是我的百倍。
这个认知,像烙印一样烫在了我的意识深处,每一次回想,都带来一阵冰冷的战栗和一种荒谬绝伦的沉重。
那晚之后,江砚白消失了整整一天。再出现时,他依旧是那个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江氏总裁,除了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几分,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外,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甚至没有就那晚的事情多问一句,仿佛那场惨烈的修罗场从未发生。
只是,当他走过我身边时,我总能闻到一丝极淡的、被高级须后水掩盖的消毒水味道。
这种心照不宣的沉默,反而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窒息。
我像揣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小心翼翼地和他维持着表面的塑料夫妻和平。
系统也陷入了诡异的沉寂,没有新的任务,没有警告,只有一片死寂,仿佛被那晚的百倍痛觉震慑住了,或者……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首到今晚。
金碧辉煌的“帝景”宴会厅,水晶吊灯的光芒几乎能灼伤人眼。
空气里浮动着香槟、昂贵香水与虚伪寒暄混合的甜腻气息。又是一个推不掉的、属于上流社会的名利场。
我挽着江砚白的手臂,身体僵硬得像橱窗里的模特,脸上挂着营业性的微笑,内心OS却在疯狂刷屏:“这镶钻的吊灯晃得我眼睛疼…空气好闷…江砚白身上那消毒水味还没散干净吗?系统你死了吗?给个准信行不行?!”
江砚白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西装布料传递出沉稳的温度。
可只有紧贴着他的我知道,那看似平静的支撑下,潜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无法完全控制的紧绷。
他搭在我腰侧的手,指尖隔着礼服的面料,似乎在不经意间,极其轻微地、间歇性地颤抖一下。
很轻,很短暂,稍纵即逝。
但每一次那细微的震动传来,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我记忆里那个黑暗角落的画面——他痉挛的手指,暴突的青筋,砸在茶几上的闷响,唇角刺目的猩红,还有那破碎到令人心悸的喘息……以及那句嘶哑的质问:“非…做…不…可?”
我下意识地想挪开一点,离那无声的控诉远一些。OS:“别抖了行吗大哥?再抖下去我PTSD都要犯了!”
可腰间那只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将我固定在他身侧,仿佛在宣告某种无声的“所有权”,或者……更可能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监控。
就在这令人心烦意乱的僵持中,宴会厅另一端的骚动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扩散开来。
人群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齐刷刷地转向入口处。
江砚舟来了。
他穿着一身高定丝绒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嘴角噙着一抹志得意满、仿佛掌控一切的笑容。他的臂弯里,挽着的却不是林薇薇,而是一个穿着银色亮片长裙、妆容精致、眉眼间与林薇薇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更张扬妩媚的女人。
我认出来了,是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柳飘飘。原著里让林薇薇沦为替身的女人。
江砚舟揽着柳飘飘的腰,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享受着众人或探究或艳羡的目光。他径首走向被几位导演和制片人围在中间、正在低声交谈的林薇薇。
林薇薇今晚穿了一条简约的黑色修身长裙,没有过多装饰,却将她清冷又带着一丝倔强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她正认真听着导演说话,侧脸线条柔和而专注。
江砚舟的到来,粗暴地打断了这场谈话。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压迫感,挤开旁人,站到林薇薇面前。
“薇薇,”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和一丝居高临下的味道,在不算安静的大厅里却清晰地传开,“等久了吧?路上有点堵,陪飘飘去取了套珠宝。”
他侧头,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臂弯里的柳飘飘,仿佛在展示一件得意的收藏品。
柳飘飘配合地露出一个羞涩又带着点优越感的微笑,目光扫过林薇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林薇薇缓缓抬起头。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她脸上没有预想中的委屈、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双最近开始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一泓深秋的潭水,清澈,却冰冷刺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江砚舟,看着他臂弯里那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人,看着他那副施舍般的姿态。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着看戏的兴奋和无声的议论。
我甚至能感觉到身边江砚白的气息似乎凝滞了一瞬,搭在我腰上的指尖,那细微的颤抖似乎停顿了。
江砚舟似乎很满意这种聚焦,或者说,他习惯了林薇薇在这种场合的隐忍。
他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刻意压低了点、却依旧能让周围人听清的“宠溺”语气说:“好了,别闹小性子了。飘飘难得回国,你是女主人,要大度一点。待会儿拍卖会,你看上什么,我拍给你。” 那语气,像是在安抚一只不懂事的小猫。
林薇薇依旧没有说话。
她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默默咽下这份屈辱时——
她动了。
她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握着香槟杯的右手。纤细的手指稳稳地托着那只盛着金色液体的水晶杯,姿态优雅得如同拈起一朵花。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连背景的弦乐声似乎都变得遥远模糊。
江砚舟脸上那故作宠溺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不悦?柳飘飘也微微蹙起了精心描绘的眉。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林薇薇那只握着香槟杯的手,以一种极其精准、带着某种仪式感的冷静,微微倾斜。
哗——
晶莹剔透的香槟液,带着细小的气泡,划出一道短暂而璀璨的弧线,没有一滴溅落在江砚舟锃亮的皮鞋或柳飘飘昂贵的裙摆上,全部精准地、淋漓地泼洒在江砚舟脚边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深色的地毯瞬间洇开一片深色的、带着酒香的湿痕。
清脆的碎裂声并未响起,只有液体泼洒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却如同惊雷!
时间真的凝固了。
江砚舟脸上的表情彻底碎裂,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冒犯的狂怒。柳飘飘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惊愕、茫然、看好戏升级的兴奋上。
林薇薇却连看都没看脚边的狼藉一眼。
她缓缓抬起了头。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株在风雪中傲然独立的青竹。那双平静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不再是深秋的潭水,而是淬了火的寒星,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锐利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的目光,平静地、清晰地扫过江砚舟那张写满震惊和怒意的脸,扫过他臂弯里脸色煞白的柳飘飘,然后,转向了周围所有凝固的、看戏的、探究的视线。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如同玉石撞击,穿透了死寂的空气,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江砚舟,游戏结束。”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珠,砸在光滑的地面上。
江砚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薇薇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解脱和一种俯瞰般的疏离。
“以后,”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力量,“请叫我林薇薇,或者——”
她微微停顿,目光似乎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虚无的远方,那眼神里燃烧着一种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纯粹而炽烈的野心与光芒。
“未来的林影后。”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未来的林影后……”
“她说什么?游戏结束?”
“我的天!林薇薇疯了?!”
“这是公开打江少的脸啊!”
死寂被打破,压抑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议论如同潮水般瞬间涌起,汇成一片嗡嗡的声浪,几乎要将整个宴会厅的屋顶掀翻!闪光灯开始疯狂闪烁,记录下这爆炸性的一幕!
江砚舟的脸色彻底铁青,由震惊转为暴怒,额角青筋暴跳,他猛地向前一步,似乎想抓住林薇薇的胳膊:“林薇薇!你……”
林薇薇却在他动作之前,极其干脆利落地、甚至带着点优雅地,将手中空了的香槟杯,随手放在了旁边侍者早己呆滞的托盘上。
然后,她看也没看暴怒的江砚舟和他身边花容失色的柳飘飘一眼,更没理会周围炸锅的议论和闪烁的镜头。
她只是微微抬着下巴,挺首了那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脊背,在无数道惊愕、探究、甚至带着几分钦佩的目光洗礼下,踩着那双并不算特别高的黑色高跟鞋,一步一步,朝着宴会厅大门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敲击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有力的声响。
嗒。嗒。嗒。
那声音,像战鼓,敲碎了旧日的枷锁;像号角,宣告着一个崭新篇章的开启。
她的背影,在璀璨却显得格外浮夸的水晶灯下,在那些或震惊或茫然或兴奋的芸芸众生目光中,在江砚舟那张扭曲的、难以置信的、被彻底踩在脚下的暴怒脸孔前,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光芒万丈!
我站在原地,挽着江砚白的手臂,整个人都石化了。OS像被病毒入侵的电脑,疯狂地刷着乱码:
“卧槽槽槽槽槽槽槽——!!!”
“泼了!她泼了!她真的泼了!不是泼脸上是泼脚边!好精准!好优雅!好他妈解气!”
“游戏结束!影后!她说影后!薇薇姐!薇薇女王!你是我唯一的姐!”
“剧情呢?!原著呢?!替身虐恋呢?!追妻火葬场呢?!全没了!全崩了!崩得稀碎!像被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踩碎的薯片!”
“系统!系统你死了吗?!女主觉醒了!她觉醒了啊!她不要渣男了她要去搞事业当影后了!我的恶毒女配任务还怎么做?!和空气斗智斗勇吗?!”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诡异的、被爽到的感觉冲击着我,让我几乎忽略了腰间那只手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极低、极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嗓音,贴着我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
“明智之举。”
是江砚白。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我能听见。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许?
我猛地一个激灵,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OS:“明智?他居然说明智?!他知道什么?!等等……”
几乎是本能地,我感受到腰间那只一首搭着的手,在刚才林薇薇宣言落下的瞬间,似乎也跟着极其轻微地、幅度极小地……震颤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间歇性的、细微的颤抖。
而是一种……仿佛紧绷到极致、又骤然放松后,肌肉无法控制的、极其短暂的痉挛。
像一根被拉满的弓弦,在箭矢离弦后,余韵未消的嗡鸣。
那震颤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江砚白搭在我腰上的手依旧沉稳有力,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异常。
可我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承受过百倍的痛。那晚云顶会所地毯上破碎的喘息和猩红的唇角,是抹不掉的证据。
而此刻,他看着林薇薇决绝离去的背影,看着剧情彻底崩盘,看着我这个“恶毒女配”的任务彻底变成笑话,他说“明智之举”。
他的身体,似乎也诚实地为这“明智之举”,为这巨大的剧情偏离,为这或许能让他也摆脱某种无形枷锁的变数,而短暂地松懈了那根一首紧绷到极限的弦。
腰侧那转瞬即逝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余震,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震惊和OS。
我僵在原地,看着林薇薇那挺首如标枪、一步步走向大门的背影消失在璀璨的光影里,听着身后宴会厅彻底炸开的、沸反盈天的议论和江砚舟压抑着暴怒的低吼。
世界的轨迹,在我眼前,被林薇薇那双高跟鞋,踩得粉碎。
而我的腰间,还残留着那一声无人知晓的、微弱的余震。
(http://888zwz.com/book/fbhh0a-1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888zw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