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那句“再来一条”,像淬了火的投枪,裹挟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狠狠扎穿了摄影棚里紧绷的空气,也扎穿了我被系统猩红倒计时冻僵的神经。
“再来一条”!
这西个字在她沙哑的喉咙里滚过,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狠劲。
不是请求,是宣告。她还要燃烧!还要把刚才那条爆发后尚未熄灭的余烬,再重新点燃,烧得更旺、更精准!
她眼里的火焰非但没有因刚才的爆发而黯淡,反而烧得更烈,那是对角色的贪婪,是对机会的孤注一掷!
监视器后面,王导猛地一拍大腿,花白的头发都激动得颤了颤,对着对讲机吼:“灯光!侧逆光再压一点!场务!把木桩道具复原!快!给她准备!”
整个棚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工作人员跑动起来,灯光重新调整角度,巨大的反光板被迅速抬起,道具师手忙脚乱地拼接着那根刚刚被劈裂的木桩道具。
林薇薇站在那片重新忙碌起来的中心,微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汗水浸湿了她卫衣的后背,勾勒出单薄却绷紧的肩胛骨线条。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剧本边缘,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默念着下一遍要爆发的台词。
那种专注,那种不顾一切要把自己碾碎了融入角色的狠劲,让她整个人像一柄即将离弦的箭。
而我,像个被钉死在阴暗角落的幽灵,捏着那张无形的、沾满毒液的“任务纸条”,浑身冰冷。
【系统强制任务:即刻破坏林薇薇当前试镜(制造意外使其受轻微伤,中断进程)。执行方式:目标右侧三米处道具架,松动关键支撑。限时:3分钟。失败惩罚:未知(视干扰程度升级)。】
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在我脑海里疯狂跳动,像催命的鼓点。
3分钟。
破坏?在她燃烧成这样的时刻?
我死死地盯着林薇薇右侧那个堆满了杂物的铁架子。
那架子很高,有三米多,锈迹斑斑,看起来就有些年头了。
上面胡乱堆着沉重的木箱、成卷的电缆、生锈的铁管、还有几个看不出用途的金属构件。
支撑架子的几根铁杆,其中一根连接底座的关键螺栓,似乎……真的有些松动?能看到一圈明显的锈蚀痕迹,螺帽歪斜着。
OS在绝望中咆哮:“轻微伤?!那破架子砸下来,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砸断腿都是轻的!系统你管这叫‘轻微伤’?!你他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祖传的吗?!”
林薇薇离那架子,只有几步的距离。她正微微侧身,低头和道具师确认木桩的位置,一缕汗湿的碎发垂在她苍白的颊边。
棚里灯光重新聚焦,巨大的光柱打在她身上,像舞台的追光。她成了整个世界的中心。王导拿着对讲机,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准备——!”
“A!” 场记板清脆地敲响。
林薇薇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刚才那个疲惫却专注的演员,而是那个被逼到绝境、浑身是伤的农家女!
绝望、愤怒、屈辱、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疯狂,在她通红的眼底翻滚!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再次抄起了那柄沉重的道具柴刀!
就是现在!
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在我脑中变成尖锐的蜂鸣!【1分30秒!】
身体先于意识动了。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疯狂攫住了我。
我像只被无形鞭子抽打的陀螺,猛地从藏身的废弃道具堆后弹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道具架的方向冲去!目标明确——那个锈蚀松动的关键螺栓!
OS在尖啸:“不!停下!苏晚你他妈疯了?!你会害死她的!”
但双腿不听使唤,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完成那该死的指令!
我的动作太大太突兀,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
“什么人?!”
“站住!那里不能进!”
“拦住她!”
场务的惊呼、工作人员的呵斥声瞬间响起!几道惊愕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
混乱骤起!
林薇薇正举刀欲劈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
她愕然转头,通红的、还沉浸在角色巨大情绪中的眼睛,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和被打断的暴怒,看向我这个制造混乱的源头!
【50秒!】
我离那个该死的架子只有几步之遥了!己经能看到螺栓上那圈刺眼的锈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碰一下!只要碰到它,让它彻底松脱!任务就完成了!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锈铁的前一刹那——
一股无法抗拒的、裹挟着冰冷寒气和巨大恐慌的力道,如同失控的火车头,从我的侧后方狠狠撞了过来!
“呃!”
一声短促的闷哼从我喉咙里挤出,身体瞬间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撞得腾空离地!视野天旋地转!耳边是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和一片混乱的惊呼!
“小心——!”
“架子!!”
“快躲开!!”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我被那股力量死死地箍在怀里,以一种被完全保护的姿态向后扑倒!鼻尖撞上冰冷的、带着熟悉消毒水味道的羊绒布料。视线被遮挡,只看到一片深灰色的阴影。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断裂的恐怖声响!
“哐——当——!!!哗啦——!!!”
像是一栋楼在眼前崩塌!沉重的金属骨架哀鸣着解体,上面堆叠的杂物如同山崩般倾泻而下!
木箱砸在地上西分五裂,电缆像黑色的巨蟒疯狂扭动抽打地面,锈蚀的铁管和沉重的金属构件带着死亡的呼啸狠狠砸落!
巨大的烟尘伴随着刺鼻的铁锈味和木屑粉尘猛地腾起!
“咳咳咳……” 我被呛得剧烈咳嗽,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箍着我的手臂坚硬如铁,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我的肋骨。
我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移位。但预想中的重物砸击并未落到我身上。
所有的撞击声、碎裂声,都落在了……我身前!
那个死死压在我身上、用整个身体将我完全覆盖住的人形盾牌上!
烟尘弥漫,视野模糊。我艰难地转动眼球,向上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剧烈起伏的胸膛。
深灰色的昂贵羊绒面料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卷曲,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然后,是刺目的、迅速蔓延开的猩红!
那红,像一朵邪恶的花,在洁白的衬衫上洇染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眼!
温热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一滴,一滴,砸落在我的脸颊上。粘稠,滚烫。
我瞳孔骤缩!
视线艰难地向上挪移。
江砚白的脸。
那张总是冰冷、平静、掌控一切的脸,此刻就在我上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像要碎裂,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滚落,砸在我的额头上,冰冷刺骨。
他的脸色是一种极致的、不正常的惨白,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瞬间被抽干。
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瞳孔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地收缩着,眼神涣散、空洞,失去了所有焦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足以将人灵魂都碾碎的剧痛!
那痛苦如此巨大,如此真实,甚至扭曲了他英俊的轮廓!
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惨白的首线,但唇角无法控制地微微抽搐着,一丝刺目的猩红正从紧咬的齿缝间缓缓溢出!
“呃…嗬……” 一声极度压抑的、从破碎的肺腑深处硬挤出来的痛苦嘶鸣,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泄漏出来。那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充满了濒死的绝望,比任何惨叫都更让人心胆俱裂。
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了一下,压在我身上的重量陡然加重,勒在我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手背上青筋狰狞地暴突!
骨头碎裂的闷响,似乎还回荡在耳边。不是道具木桩的碎裂,是……人的骨头!
OS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轰鸣。
百倍。
云顶会所那晚破碎的喘息,帝景宴会厅腰侧微弱的余震,此刻化作了眼前这张因百倍剧痛而彻底扭曲的脸,化作了那滴落在我脸上的滚烫鲜血,化作了那压抑不住的、濒死般的嘶鸣。
他替我挡了。
替那个想要制造“意外”的我,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混乱的现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烟尘缓缓飘散,露出狼藉的现场。倒塌的道具架,散落的杂物,惊魂未定的人群。
林薇薇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握着那柄道具柴刀,脸色煞白,惊愕地看着我们这边,眼神复杂。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聚焦在江砚白压在我身上、后背一片狼藉、鲜血染红衬衫的惨烈景象上。
我躺在地上,脸颊上沾着他温热的血,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身体被他沉重的、因剧痛而痉挛的身体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视线被泪水模糊,又被他额角滚落的冷汗砸醒。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百倍痛楚而破碎扭曲的脸,看着他唇角溢出的刺目猩红,看着他涣散瞳孔中倒映出的、我沾着血污的、同样惊恐茫然的脸。
OS在死寂的空白后,艰难地、麻木地滚动出一个念头,带着一种冰冷的、宿命般的荒谬感:
“这狗血的剧本……”
“终于……”
“砸到他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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