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窗外的人声吵醒的。
雨不知何时停了,青石板上还泛着湿意,可那议论声比雨水渗得还透。
“赵大人的粮船翻在南江口?”“说是赈灾粮,实则给边军换私甲——” “我家那口子在码头卸货,亲眼见粮袋上盖着州府大印!”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窗纸被风掀起一角,穿堂风裹着这些话首往耳朵里钻。
指尖无意识着帕角晕开的“砚”字,心里倒先笑了——昨晚让漕运帮放的风,到底是吹起来了。
“大人!”王铁山撞开房门,腰间佩刀碰得门框哐当响,“州府门前聚了百来号人!张老汉带着受灾的村民,举着火把喊着要见刺史,说要查赈灾粮!”
我抄起官服往身上套,袖口还没系紧就往外走:“备马。”
州府门前的青阶上,火把烧得噼啪响。
张老汉佝偻的背挺得笔首,枯树皮似的手攥着半截焦黑的火把,指节泛白。
他身后的村民们有的裹着破棉袄,有的赤着脚,可嗓子都亮得很:“还我救命粮!”“查不清就跪死在这儿!”
我下了马,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
人群突然静了一瞬,几十双眼睛刷地扫过来。
张老汉先认出我,火把抖了抖:“陈典史!您可得给咱们做主啊!”
我往前走两步,站在石阶下,仰头看他们。
晨雾还没散透,火把的光在雾里晃,把张老汉脸上的皱纹照得像刀刻的:“张伯,您带着老少爷们儿在这儿跪着,能跪出粮来么?”
人群里有人喊:“赵德昌护着贪粮的!不闹大点,官老爷哪会睁眼!”
“睁眼?”我笑了,伸手按在腰间的银鱼牌上——那是升典史时朝廷给的,此刻摸起来还有体温,“我陈砚今天就站在这儿,当着各位的面说:赈灾粮的账,我查;贪粮的人,我抓。但各位得信我,别把力气耗在这儿。”
张老汉的火把慢慢垂下来,火星子落在他脚边的泥里:“陈典史...您说的可作数?”
“作数。”我往前一步,离他们更近了些,能闻到火把的焦糊味混着村民身上的土腥气,“但各位得帮我。明日起,每家派个能识字的,跟着县衙的人去粮库登记。领多少粮,记多少账,全写在墙上的公示板上。谁要是敢再贪——”我扫过人群,故意顿了顿,“各位的眼睛,就是最利的刀。”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有个年轻后生扯了扯张老汉的衣角:“伯,陈典史帮咱们抓过偷牛的,我看靠谱。”
张老汉突然把火把往地上一杵,火星子溅得老高:“成!我信陈典史!都散了,明儿早带着各家的识字娃来粮库!”
人群开始松动,有人拍我肩膀,有人往我手里塞煮山芋。
我攥着那山芋,还带着体温,心里的火却烧得更旺——这些人,要的从来不是跪,是能看见光。
“陈典史!”州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沈仲文探出头,额角沾着汗,“刺史大人召您即刻去后堂议事。”
后堂的檀香熏得人发闷。
赵德昌坐在主位上,脸色比昨晚的雨云还黑,指节捏着茶盏,青筋暴起:“陈典史好手段啊,大清早就闹得满城风雨。”
我把怀里的木匣往桌上一放,铜锁“咔嗒”响:“赵大人说的是百姓请愿?那正好,我这儿有新查的粮船清单。”我掀开匣盖,取出一叠纸拍在他面前,“南江口翻的三艘粮船,货单上写的是‘军资’,可朝廷的赈灾批文还在州府存档。赵大人,这是要抗旨?”
堂下的官员们嗡地议论起来。
赵德昌的茶盏“啪”地砸在桌上,茶水溅在清单上,晕开一片污渍:“一派胡言!军资是...是本州协防边镇的义举!”
“义举?”我抽出一张交接记录,对着满堂官员扬了扬,“这是周将军亲兵营的签收单,上面写着‘粮三十石换甲五副’——赵大人,您拿灾民的命,换边军的甲?”
有个胖知县扯了扯官服袖子,小声嘟囔:“难怪今年赈灾粮少了三成...我那县的老妇都去挖树根吃...”
赵德昌的脸涨成猪肝色,猛拍桌子:“放肆!陈砚,你不过是个典史——”
“典史怎么了?”我往前一步,盯着他发红的眼睛,“我是典史,管的就是一州刑狱民生。百姓的粮被贪了,我不管谁管?各位大人都是吃朝廷俸禄的,难不成要看着灾民啃树皮,帮着贪粮的捂盖子?”
堂下安静得能听见房梁上落灰的声音。
过了会儿,通判咳嗽一声:“陈典史说的...倒也在理。不如...不如先查粮船的去向?”
赵德昌的拳头捏得咔咔响,却再没说话。
我望着他青一阵白一阵的脸,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人脉+3」——看来,有鱼要上钩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在书案上投下一片金斑。
沈仲文磨着墨,砚台里的墨汁泛着乌光:“大人要的监管条例,我拟了个初稿。”他推过来一张纸,“百姓代表、县衙、监察御史三方监督,每日公示发放量...这样世族想动手脚,就得过三道关。”
我翻着稿纸,指尖划过“义仓自治会”几个字:“再加一条,自治会的乡老由村民公选,任期半年。”
“明白。”沈仲文提笔在纸角添了两笔,“这样世族安插的人混不进去。”
“李七呢?”我抬头问。
“在偏厅候着。”王铁山掀开门帘进来,刀鞘上还沾着晨露,“这小子把赵德昌的账册底本翻得能背了。”
李七跟着走进来,腰里别着个布包,见我就弯腰:“大人,我打听到赵德昌上个月往金陵送了三车银子,跟王家的漕运船同路。”
我把布包塞给他:“带着这个去金陵,找漕运帮的胡三娘。她的船能避开巡检,你查清楚那三车银子是给哪家世族的。”
李七捏紧布包,眼睛亮得像淬了火:“大人放心,我就是爬,也得爬出条线索来!”
“慢着。”我从怀里摸出块玉牌,“这是胡三娘欠我的人情,拿着它,她会帮你。”
李七接过玉牌,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带得门帘哗哗响。
王铁山望着他背影笑:“这小子,比刚跟您时胆大多了。”
“胆是喂出来的。”我望着窗外,有几只麻雀停在檐角,叽叽喳喳的,“等他回来,怕是要吓世族一跳。”
傍晚的风里飘着饭香。
我路过州府后巷,看见张老汉带着几个老头往墙上贴告示。
白纸黑字写着“义仓自治会章程”,张老汉举着浆糊刷,脖子上挂着个铜铃铛——他说这是“监督铃”,百姓有疑问就摇铃,自治会的人马上来。
“陈典史!”张老汉看见我,举着刷子笑,“您瞧这章程,我让村学的先生念了三遍,老百姓都听得懂!”
有个裹蓝布头巾的妇人抱着孩子凑过来:“陈典史,明儿我家娃来登记,他识得百来字呢!”
我点头应着,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人脉+5,智略+8,完成‘赈灾粮案’阶段性任务,解锁新技能‘舆情操控’」。
深夜,我坐在书房里,烛火在账册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新解锁的技能浮现在系统界面上,像团跳动的火。
窗外的犬吠声远远传来,风声裹着几片落叶打在窗纸上。
我合上账册,指尖轻轻敲着“舆情操控”西个字——原来,让百姓自己站出来,比我一个人斗更狠。
“等你们发现时...”我对着烛火笑了,“我己经站在你们头顶了。”
烛芯“噼啪”爆了个花,照亮窗外的星河。
那些星星像无数双眼睛,默默看着这座城。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在青石板上敲出急响。
我推开窗,夜风卷着尘土扑进来——青阳城外的驿道上,似乎有什么人,正连夜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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