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鹰落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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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鹰落深林

 

我裹着玄色披风踏进大牢时,晨雾还黏在青石砖上。

牢头哈着白气跑过来,铁链子在他腰间哗啦作响:“陈先生,赵公子在最里间,昨儿个闹得凶,小的让人给他上了脚镣。”

腐霉味混着血腥气撞进鼻腔。

我顺着过道往里走,铁窗漏下的光在墙上割出细碎的金片,照见赵景明蜷在草堆里的身影。

他往日梳得油亮的发髻散了,几缕乱发黏在青肿的脸上——王铁山的手下看来没少“照顾”这位赵氏少主。

“陈砚!”他突然撑着墙站起来,脚镣砸在地上当啷一声,“你不过一个寒门书吏,凭什么斗倒赵氏?”

我停在牢门前,指尖敲了敲冰冷的铁栅栏。

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喉结动了动,我看见他后槽牙咬得发白——这是要拼命的架势。

可系统面板在眼前闪了闪,【智略】属性值跳动着提醒我:他没胆真动手,不过是垂死挣扎。

“因为你不懂官场真正的规则。”我往前半步,阴影罩住他的脸,“不是靠家世,是靠人心。”我想起三日前在码头,阿满偷偷塞给我的账本;想起柳九娘在谢宅茶盏下压着的密信;想起李文昭红着眼眶说“赵公子逼我做假账”时,指节捏得泛青的模样。

这些人,哪个不是被赵氏踩在泥里?

赵景明突然笑了,血沫子溅在草堆上:“人心?

你当那些泥腿子能翻了天?

等我叔父从京城回来——“

“你叔父?”我打断他,从袖中摸出张纸甩过去。

那是赵廷岳昨夜派人送来的急件,“赵侍郎今早被御史参了二十三条贪墨,圣上口谕着大理寺严查。”我看着他瞳孔骤缩,“你赵家的船,早沉了。”

牢外传来梆子响,卯时三刻。

我转身要走,听见他在身后嘶喊:“陈砚!

你会后悔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被拔了牙的狼。

午时的幕僚院烧着地龙,炭盆里的檀香压不住几人身上的冷汗味。

我坐在主位,看着堂下站着的五人——都是州府里跟赵氏走得近的幕僚。

张胖子的官靴在地上蹭来蹭去,李师爷的手指把朝珠搓得发亮,只有沈仲文垂着眼,茶盏里的水纹都没晃一下。

“诸位,”我翻开案上的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证词,“上个月十五,赵景明让人给张大人送了两箱南珠;李师爷的二儿子在青阳县买的宅子,户契上写的是赵府账房的名字......”

张胖子“扑通”跪下,脑门砸在青砖上:“陈先生饶命!

小的也是被逼的!“李师爷跟着下去,朝珠滚了一地。

我扫过沈仲文——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茶盏都没放下。

“沈先生一首中立。”我端起茶,“今日也该做个选择。”

他抬眼,目光像浸过冰水的刀:“陈先生要我选什么?”

“选站在能做事的人这边。”我指了指窗外——王铁山带着衙役正从院外走过,玄色皂衣上还沾着赵宅的焦灰,“赵氏倒了,可州府里还有别的蛀虫。”

沈仲文放下茶盏,杯底磕在案上发出脆响。

他起身,朝我拱了拱手:“沈某愿听陈先生差遣。”

我看见他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青布——那是他亡妻生前给他缝的衬里。

上个月他小女儿病了,是我让李七悄悄送了药材。

有些人心,不用钱买。

傍晚的谢宅灯火通明,雕花木窗透出酒肉香。

谢万金亲自在门口迎我,金丝绣的团花马褂在暮色里晃眼:“陈先生大驾,寒舍蓬荜生辉。”

酒过三巡,他夹了块松鼠桂鱼放在我碟里,筷子尖儿顿了顿:“如今赵氏己除,不知陈兄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端起酒盏,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他眼底的算计。

谢万金在盐市扎根二十年,赵氏倒了,他怕是在担心自己的位置。

“替州府清肃余毒。”我浅饮一口,“让真正能做事的人上位。”

他的筷子停在半空,脸上的笑没变,可指节捏得发白。

我知道他听懂了——盐市的税银,该从谢家的账房,流回州府的库房了。

更夫敲过三更时,我踩着月光回幕僚院。

李七从阴影里闪出来,手里提着个铜灯:“先生,赵氏的文书都搬去档案库了,有些账册烧得只剩残页......”

“慢慢来。”我拍了拍他肩膀。

档案库的门虚掩着,漏出一线光,照见地上堆着的木箱——赵景明烧剩下的账本,王铁山从火里抢出来的地契,还有李七从赵宅暗格里翻出的密信。

夜风卷着纸灰扑过来,落在我肩头。

我望着档案库里跳动的烛火,听见李七在身后低声说:“先生,有些账册上的名字......”

“明天再说。”我转身关上门,锁头咔嗒一声扣上。

月光漫过青瓦,档案库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把那些残页上的名字照得忽隐忽现。

我合上门闩时,烛火在青砖墙上晃出两个交叠的影子——我和李七的。

他蹲在木箱前,手指正捻着半片烧焦的账页,突然顿住:“先生,您看这个。”

铜灯凑过去的瞬间,我闻到了陈年老墨混着焦糊的气味。

李七指尖压着的纸页边缘还沾着炭灰,中间一行小楷却完好:“六月廿三,送中枢王大人冰敬五千两,附密信:‘元安帝旧部当除,三法司需换血’”。

我瞳孔微缩,纸页背面还盖着半枚朱印,虽然残缺,我却认得那是赵氏家徽里“麟趾”纹的弧度。

“西姓八宗...”李七声音发紧,喉结动了动,“这是要动皇上的人?”

我捏着纸页的指尖发沉。

前日赵廷岳被参,圣上口谕里提的“结党营私”突然有了头绪——原来赵氏早把爪子伸到了中枢。

系统面板在眼前闪过,【智略】属性值跳动着提醒我:这不是赵氏的私谋,是世族联手的棋局。

“收起来。”我把纸页塞进袖中,“天没亮前,谁都不能知道这东西存在。”李七应了声,又低头翻找,火盆里的残页突然“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继续往木箱深处掏。

更夫敲过五更时,窗纸泛了鱼肚白。

我站在廊下搓了搓冻僵的手,看李七抱着最后一箱文书往档案库走。

他脚步顿了顿,回头道:“先生,赵宅暗格里还有半箱地契,标着‘云州矿场’——”

“先锁进铁柜。”我打断他,目光扫过东边渐亮的天色,“今日州府有大事。”

州府前堂的檀香烧得正浓。

赵廷岳站在丹墀下,玄色官服上的补子被晨光镀了层金。

他展开圣谕的瞬间,堂下二十余位官员的呼吸声突然轻了——我听见张胖子喉结滚动的声音,看见李师爷的手指在腰间绞成了麻花。

“赵氏一门,着即免去州府一切职务。”赵廷岳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槌子,“盐务督办暂由陈砚陈先生代理。”

堂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主簿李文昭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碎片溅到我靴边;谢万金的金丝马褂抖了抖,嘴角的笑比哭还难看;连素来沉稳的沈仲文都抬了眼,茶盏里的水晃出半圈涟漪。

我垂着眼,盯着自己靴底的青灰。

赵廷岳的目光扫过来时,我恰好抬眼——他眼底有暗潮翻涌,却在触及我袖中鼓起的纸页时,迅速压成一潭静水。

“陈先生可有异议?”他问。

“愿为州府效犬马之劳。”我拱了拱手,听见自己声音里浸着冰碴子。

堂下又静了静,终于有人跪下来:“下官遵旨。”是李文昭,他额角还沾着茶渍,脊背却挺得笔首。

午后的杜府偏院飘着苦艾味。

杜若兰跪在青石板上,素色裙裾沾着泥,发间那支珠钗早没了,只剩根木簪歪在鬓边。

两个衙役架着她往囚车走,她突然挣开,踉跄着扑到我面前:“你赢了。”

她的指甲掐进我手腕,力气大得反常。

我望着她发红的眼尾——那是昨夜哭过的痕迹。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辩才】突破百点,解锁【言辞攻心】技能上限,属性值每+10可提升心理战成功率。

“这不是赢。”我抽回手,“这是猎人必须走的路。”

她愣了愣,突然笑了。

笑声撞在院墙上,惊飞了几尾麻雀:“猎人?

你以为杀了赵氏,就能掀翻西姓八宗?“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蛇信子扫过我耳畔,”他们在中枢埋的钉子,比你想的深得多......“

衙役拽着她往囚车走,她的话被风撕成碎片。

我望着囚车消失在巷口,袖中那半页密信突然烫得慌。

月上柳梢时,我又站在了档案库门前。

铁锁挂在门环上,被夜露浸得发亮。

李七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先生,赵宅那箱地契......”

“等天亮。”我打断他,手搭在门环上。

门内烛火摇晃,把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那是一箱箱未拆封的账册,在阴影里堆成沉默的山。

我望着最上面那本,封皮上的墨迹被虫蛀了几个洞,隐约能看见“元安”二字。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掀起一页账册。

月光漏进来,照见纸上某个名字——那是我在密函里见过的,中枢王大人的别字。

我摸出钥匙插进锁孔,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更夫的梆子还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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