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纸鸢探影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83章 纸鸢探影

 

清晨的幕僚院飘着露水味,青石板缝里的青苔被踩得发滑。

我推开门时,李七正蹲在廊下擦短刀,刀刃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阿鹰靠在廊柱上啃包子,油星子沾在他粗布短打前襟,见我进来,喉结动了动把最后半口囫囵咽下去;鬼婆婆坐在石凳上补衣服,银针在指缝间穿梭如蝶,针脚密得能绷住半枚铜钱——这是她的老习惯,越紧要的事,手底下越稳当。

“陈大人。”李七抬头,短刀“噌”地入鞘,“老吴找到了。”他声音压得低,像块淬了水的铁。

阿鹰抹了把嘴:“埋在西城外乱葬岗,后颈有个针孔。”他指节捏得发白,“我扒开土的时候,蛆虫还在往他衣领里钻。”

鬼婆婆的针突然停住,针尖悬在半空中:“是鹤顶红,见血封喉。”她抬眼时,眼尾的皱纹里浸着冷:“我验过二十七个被毒杀的尸首,这针孔的位置,是老手。”

我摸了摸腰间的银鱼符,符身凉得刺骨——这是州牧赵廷岳昨日亲手赏的,说是“查案有功”。

可老吴的尸首、柳无痕的喊冤、周怀瑾的官帽,哪一桩不是在扇这枚银鱼符的耳光?

“关门。”我解下外袍搭在椅上,袖底的密折硌得手腕生疼,“说说,尚书省那封信......”

李七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摊开是半张泛黄的信笺,边角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柳无痕宅邸夹墙里掏的。”他指腹蹭过信笺上的墨迹,“烧了大半,就剩这两句:‘柳老爷催得紧,州府粮册务必本月十五前......’”

阿鹰凑过来,鼻尖几乎要贴上纸:“柳老爷?柳家在京里的当家人?”

“不止。”我把信笺推到鬼婆婆跟前,“您看这墨色。”

鬼婆婆眯起眼,银针轻轻挑起信笺:“松烟墨,带点沉水香。”她指甲叩了叩桌面,“柳家大老爷最讲究,当年给先皇写贺表,用的就是苏州潘记的松烟墨,每锭要十两银子。”

李七突然握紧短刀:“所以柳无痕背后的‘京里有人’,不是尚书省,是柳家大老爷?”

“更麻烦。”我扯了扯领口,后颈的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柳家大老爷是太子詹事,管着太子的笔墨纸砚。”我想起昨日公堂上柳无痕喊的那句“柳家在京里有人”,喉间泛起腥甜——太子詹事的手,能伸到乾元任何一个州府。

阿鹰猛地站起来,廊柱上的麻雀扑棱棱飞散:“那咱还查?”

“查。”我盯着窗棂上晃动的树影,“柳家要粮册,说明州府粮仓有问题。李文昭昨日在公堂上眼睛发亮,不是看柳无痕倒霉,是看我动了粮仓的心思。”我指节敲了敲桌案,“阿鹰,午时去城南旧巷,找卖炭翁老周。他扁担夹层里有柳家的‘飞云令’——李七的线人说,昨日半夜有个戴斗笠的往他筐里塞了东西。”

阿鹰咧嘴笑,露出两颗虎牙:“得嘞!我这就换身破衣服,保准比真乞丐还像。”他抓起墙角的破麻袋套在身上,转身时带翻了石凳,鬼婆婆补了一半的衣服“啪”地掉在地上。

“慢着。”李七扔过去个泥罐子,“抹点灶灰在脸上,别让老周瞧出破绽。”

阿鹰接得踉跄,罐子里的灰扑了他一头:“你小子——”话没说完就被我挥了挥手赶出去,门“吱呀”一声合上,檐角铜铃又叮铃作响,像极了昨夜档案库里那串——当时我翻到柳家与州府粮仓的往来账,窗外突然响起铜铃声,等追出去,只看见墙角半截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李七,查查昨日档案库外的帕子是谁的。”我捡起鬼婆婆的衣服,针脚果然密得能藏半枚铜钱,“另外,让小翠盯着杜若兰——赵景明的养女,哪有平白无故往幕僚院送桂花糕的?”

李七点头,手指在刀鞘上敲出轻响:“明白。那柳家的‘柳老爷’......”

“先抓眼前的。”我把信笺收进袖中,“等阿鹰拿到飞云令,鬼婆婆验过火漆,再做计较。”

午时的太阳晒得人头皮发麻。

城南旧巷飘着炭灰味,阿鹰缩在墙根,破麻袋上沾着不知哪来的鸡屎,他捏着块硬馍啃,眼睛却盯着巷口——卖炭翁老周的扁担上挂着串红辣椒,正蹲在槐树下打盹。

“大爷,讨口饭吃?”阿鹰蹭过去,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老周抬眼瞥了他一下,又垂下头。

阿鹰踉跄着绊到扁担,“扑通”摔在地上,手却趁机往扁担夹层里一探——触到个冰凉的铜块。

“对不住对不住!”他爬起来首哈腰,铜块己经滑进袖管,“大爷您这扁担真沉......”

老周突然拽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哪来的小叫花子?”

阿鹰咧嘴露出豁牙:“从北边逃荒来的,家里人都饿死了......”他说着抹了把脸,指缝里渗出点血——早上李七给的灶灰里掺了辣椒面,这会儿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老周松开手,嫌恶地拍了拍裤腿:“去去去,别在这碍眼。”

阿鹰缩着脖子往巷外挪,走到拐角处,蹲在墙根的小乞儿突然扯他衣角:“鹰哥,东西到手了?”

“嘘——”阿鹰把铜块塞进小乞儿怀里,“跑回义庄,找鬼婆婆。”小乞儿撒腿就跑,破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鼓点。

阿鹰望着他的背影,手按在袖中短刀上——巷口槐树后,有个戴斗笠的人影闪了闪,不见了。

傍晚的义庄飘着艾草味,鬼婆婆把奏折、信笺、飞云令一字排开,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影。

“这铜牌上的火漆印。”她用银针挑起块暗红蜡渍,“柳氏三房专用,纹路是三尾鲤。”她指了指奏折背面的暗纹,“和柳无痕伪造的奏折纸,是同批从苏州运来的。”

我捏着飞云令,铜面刻着“飞云”二字,边缘有细不可察的锯齿——这是柳家暗桩传递消息的暗号,每枚对应一个联络点。

“柳家在州府埋的棋子,不止柳无痕。”我盯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可能还有......”

“还有周通判。”李七突然插话,他靠在门框上,手里捏着半块帕子,“档案库外的帕子,是苏如眉的。她是刺史的侧室,可昨日刺史去了邻州,她半夜跑档案库做什么?”

我接过帕子,帕角绣着并蒂莲,针脚松松垮垮——和鬼婆婆的手艺天差地别。

“苏如眉惯会看风向。”我把帕子扔进炭盆,火苗“腾”地窜起来,“她可能是替周怀瑾探消息。周怀瑾是世族渗透者,柳家要动州府,他脱不了干系。”

鬼婆婆突然把银针扎进桌面:“还有赵景明。”她指了指飞云令上的锯齿,“这纹路,和杜府库房的锁眼对得上。杜若兰接近你,怕是赵景明的意思。”

我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窗外的暮色己经浓得像墨。

系统光屏在眼前忽明忽暗,我能听见它细微的嗡鸣——这是要发布新任务的前兆。

“收队。”我扯了扯皱巴巴的官服,“今夜各自歇着,明日......”

话没说完,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七手按短刀迎出去,片刻后折返,手里举着张纸条:“门房说,有人从墙根塞进来的。”

我展开纸条,上面是李七线人的笔迹:“柳家大老爷的暗卫己过长江,三日后到州府。”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照亮我攥紧纸条的手——指节发白,像要把纸揉进骨头里。

深夜的幕僚院书房飘着墨香,我坐在案前,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系统光屏上投下细碎的影。

【权值+30(破柳氏伪证)】【智略+5(识破连环局)】的提示还没消退,新的任务框己经跳出来:

【权柄掠夺任务:截获柳家与州府粮仓的密约。

任务奖励:人脉+20,狠辣+10,开启【官场洞察】技能(可短暂看穿目标谎言)】

我盯着光屏上跳动的字符,窗外的风突然卷起半片落叶,“啪”地贴在窗纸上。

叶影摇晃间,我仿佛看见柳家大老爷的暗卫正策马狂奔,腰间的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们要的,是我的命。

而我要的......

我伸手按在光屏上,指尖触到微凉的光膜。

是他们的权柄。

我盯着系统光屏上跳动的“权柄掠夺任务”字样,后槽牙咬得发疼。

柳家暗卫三日后到州府,而任务要求截获密约——时间紧得像绷断的弓弦。

指尖在光屏上悬了片刻,终于点向【情报网络】选项。

光屏泛起幽蓝涟漪,【目标线人】一栏跳出阿鹰的名字。

他今日凌晨刚从城南旧巷回来,此刻该在义庄补觉。

我指尖在“阿鹰”二字上轻叩两下,输入指令:“查清铜牌持有者身份,务必跟踪至其落脚处。”系统提示音像碎玉相撞:“【情报网络】等级Lv.1,远程调度成功。”

窗外更漏“咚”地响了一声,我摸了摸袖中还带着余温的飞云令。

铜面锯齿硌得掌心生疼——这是柳家暗桩的命门,得攥紧了。

次日清晨的雾比往常浓,城东客栈的青瓦顶像浸在墨汁里。

阿鹰缩在街角卖糖画的摊位后,破麻袋外罩了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发髻用草绳胡乱扎着,活脱脱个早起捡破烂的小乞儿。

那青衫男子从客栈正门出来时,他喉结动了动。

男子腰间玉佩在雾里闪了闪——不是寻常富家公子的羊脂玉,是带着血丝的翡翠,像凝固的血。

阿鹰捏紧怀里的半块硬馍,跟了上去。

“刘管事,三日后柳老爷赴京述职,一切按计划进行。”

后巷里突然飘来这句话,阿鹰的脚步顿在墙根。

他蜷着背蹲下来,假装系草鞋绳,眼角余光瞥见青衫男子对面站着个戴斗笠的人。

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泛青的脸——是昨日在旧巷槐树后闪过的影子。

“知道了。”青衫男子压低声音,“粮册副本己藏在……”

“叮——”

铜铃响得突兀。

阿鹰抬头,见客栈二楼窗棂上挂着串铜铃,被风撞得乱响。

戴斗笠的人猛地扯了扯黑纱,转身往巷口走。

青衫男子拍了拍腰间玉佩,也加快脚步。

阿鹰咬碎嘴里的硬馍,指甲掐进掌心——他听出了,那半句没说完的“藏在”,尾音带点青阳腔,和李文昭说话时的尾调一模一样。

午后的幕僚院晒得人发昏,我把阿鹰的密报往案上一摔,墨迹还带着潮气。

李七从门外闪进来,短刀鞘磕在门框上“当”地一声。

“城门盘查?”他扫了眼密报,指节捏得发白。

“柳家要粮册,必然派人取。”我抽出张信纸,笔尖在“飞云令”三个字上戳出个洞,“带飞云令的人若进城,要么是来取密约,要么是来杀人灭口。”

李七突然扯了扯领口:“王班头那边……”

“让他带衙役守在粮仓后巷。”我把信纸推过去,“李文昭是粮仓主簿,昨日公堂那眼神——他早想攀高枝,柳家许了他好处,他就敢当内鬼。”

李七接过信纸时,袖口带翻了茶盏。

茶水在案上漫开,晕染了“三日后”三个字。

他突然抬头:“大人,阿鹰今早跟踪的人……”

“我知道。”我摸了摸腰间银鱼符,符身被体温焐得发烫,“那半句‘藏在’,李文昭的口音。”

李七的短刀“噌”地出鞘半寸,又“咔”地收回去:“我这就去城门。”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案上的密报被吹得哗啦响,最上面那张飘到我脚边——是阿鹰画的戴斗笠人画像,半张泛青的脸,像块泡在水里的旧树皮。

“等等。”我弯腰捡起密报,“让王铁山多带二十个衙役,穿便衣混在粮商里。柳家暗卫若动手,必然挑人多的时候。”

李七点头,指腹在刀鞘上敲出暗号——这是他和王铁山约的警示信号。

门“吱呀”一声合上,檐角铜铃又叮铃作响,像极了昨夜系统发布任务时的嗡鸣。

我靠在椅背上揉太阳穴,系统光屏突然弹出提示:【智谋+5(串联线索)】。

窗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我掀开窗纸一角,见个灰衣信差正往门房跑,怀里的信袋被风吹得鼓鼓的——是京城方向的信差。

夕阳把窗棂影子拉得老长,我盯着信差消失在门房里,喉间泛起铁锈味。

柳家大老爷的暗卫三日后到,而阿鹰从京城带回的密信……

案头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照亮我攥紧的拳头——那信里,该有柳家在京中布局的破绽。


    (http://888zwz.com/book/fbjabc-8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888zwz.com
三八中文站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