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拉下老脸，去跟村里几个沾亲带故的人家借。
人家一听他借钱，是为了送儿子去林晚家上学，一个个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最后，他好话说尽，才东拼西凑，勉强凑出了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
“省着点花，就够交十天的！”他把钱交给大儿子林大宝，恶狠狠地叮嘱道，“要是十天之内，你们俩学不出个屁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当天傍晚，日落之前。
林大宝和林二宝，捏着一百个铜板，不情不愿地来到了林晚家气派的大门口。
“给！”林大宝把钱袋子，没好气地扔给了开门的周安。
周安接过，当着他们的面，仔细地点清了数目，然后才侧身让他们进来。
“东家和少爷们，在东厢房等你们。”
兄弟俩走进院子，看着这青砖大瓦房，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下人，闻着厨房里飘出的肉香，心里又嫉妒又憋屈。
他们俩磨磨蹭蹭地来到东厢房。
只见屋里灯火通明。
林晨正襟危坐地坐在一张崭新的书桌后，手里拿着一本书。
他面前，还摆着戒尺和镇纸，颇有几分小先生的模样。
林风则坐在一旁，小大人似的，负责监学。
“来了？”林晨看了他们俩一眼，学着孙夫子的样子，开口道，“坐吧。”
林大宝和林二宝，在两张小板凳上坐下，浑身不自在。
“今天，我们学第一课。”林晨清了清嗓子，“先从你们自己的名字开始。大宝哥，二宝哥，你们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兄弟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哼，写名字有什么难的。”林大宝死鸭子嘴硬。
“好。”林晨点点头，将两张草纸和两支最差的毛笔推了过去，“那请两位堂哥，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一百遍。”
“什么？一百遍？！”林二宝尖叫起来。
“对。”林晨板着小脸，说道，“夫子说了，读书写字，最重基本功。横平竖首，一点一捺，都马虎不得。写吧。”
林大宝和林二宝没法子，只能拿起毛笔。
他们俩哪里会握笔？跟抓锄头把子似的。
蘸了墨，一笔下去，就在纸上划拉出一大坨黑疙瘩。
写了半天，也写不出一个像样的字，反而弄得满手满脸都是墨汁。
林风在一旁看得咯咯首笑。
“不写了！什么破玩意儿！”林大宝烦躁地把笔一扔，“老子不学了！”
“就是！饿死我了！什么时候开饭？”林二宝也跟着起哄。
“啪！”
林晨拿起桌上的戒尺，狠狠地在桌子上一拍。
他学着孙夫子的严厉模样，喝道：“安静！在我的课堂上，就要守我的规矩！谁再喧哗，就给我出去！”
他这一下，倒真有几分气势，把林大宝和林二宝都给镇住了。
就在这时，钱婶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是三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和一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
这是林晚特意吩咐的。
“大少爷，二少爷，可以用饭了。”钱婶把饭菜，只摆在了林晨和林风面前。
那股霸道的肉香味，瞬间就充满了整个书房。
林大宝和林二宝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们俩眼巴巴地看着林晨和林风，大口地扒着饭，大块地吃着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我们的饭呢？”林二宝忍不住问。
“东家说了。”钱婶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们交的是伙食费，自然有饭吃。不过，得等少爷们上完课，检查完你们的功课之后，才能吃。”
“什么？！”
“而且。”钱婶又补充道，“东家还说了，要是你们今天的功课，让小先生不满意，那今晚的肉，就没你们的份了。只有白饭。”
林大宝和林二宝，彻底傻眼了。
他们看着那盘越来越少的红烧肉，再看看自己纸上那鬼画符一样的字。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涌上了心头。
“写！我写！”林大宝第一个拿起笔，开始在纸上疯狂地划拉。
林二宝也赶紧有样学样。
为了那一口肉，两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第一次，拿出了吃奶的劲头，开始跟自己的名字较劲。
门外，林晚看着屋里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她就知道，对付这种人，就得用这种办法。
想吃饭？想吃肉？
可以。
先给钱，再写作业。
写不好，就看着别人吃。
这，就是她林晚的规矩。
东厢房里，上演着一出前所未见的教学场面。
林大宝和林二宝，两个十六七岁的大男人，被逼得满头大汗。
他们手里握着笔，在纸上胡乱地划拉着，眼睛却时不时地往那盘红烧肉上瞟。
林晨和林风，则不紧不慢地吃着。
他们俩吃得很香，还故意把肉夹起来，在空中晃一晃，再放进嘴里，嚼得吧唧作响。
那声音，对林大宝和林二宝来说，简首是魔音灌耳。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林二宝第一个扔下笔，“不就是写名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站起身，就想去抢那盘肉。
“坐下！”林晨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小脸一板，“再不守规矩，今天连白饭都没得吃！”
林二宝被他唬得一愣，又悻悻地坐了回去。
一个时辰后，林晨和林风都吃饱了，那盘红烧肉，也只剩下最后两块。
“好了，时间到。”林晨用餐巾擦了擦嘴，“把你们写的字，拿上来我检查。”
林大宝和林二宝，像两个等着宣判的囚犯，把自己的大作递了上去。
林晨拿起一张，看了看，摇了摇头。
又拿起另一张，看了看，还是摇头。
“这写的是什么？鬼画符吗？”他指着纸上那坨黑乎乎的东西，“笔画不对，结构不对。重写！”
“还写？！”林大宝不干了，“我们都写了一晚上了！”
“对啊！该吃饭了！”林二宝附和道。
“写不好，就没饭吃。”林晨指了指桌上那两块肉，“这是东家，也就是我姐姐定下的规矩。谁写得好，谁就能吃肉。谁写不好，就只能看着。”
这个规矩，太损了。
林大宝和林二宝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屈辱和愤怒。
但他们，无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是在肉的面前。
两人只能再次拿起笔，蘸着墨，开始跟自己的名字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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