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殿下,醒醒,东方朔来找你寻仇来了~】六尾看刘据还半梦半醒赶紧让他打起精神。
刘据缠绵病榻许久,能得前世知己探望也是种慰藉。
在司马迁笔下,东方朔或是 “滑稽之雄”,而于刘据眼中,他是 “金马门中的暗夜提灯人”。
若此盏灯灭,长夜便再无破晓。
东方朔自然毫不知情,目光落在刘据身上,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俯下身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小人儿的脸前:
“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我说殿下, 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成了‘卧榻将军’了?这‘军功’可有点……嗯,与众不同啊!”
言辞带着明显的调侃。
刘据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脸和怪腔怪调逗得眼皮掀了掀,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扑扇了一下,露出一点乌黑的瞳仁,带着点茫然和好奇看向眼前这张放大的、表情丰富的脸。
“来来来,让臣瞧瞧,”东方朔也不等刘据反应,伸出两根手指,作势要去搭刘据露在被子外没受伤的右手手腕,嘴里还念念有词,“嗯,此脉象嘛……沉细无力,嗯~~乃‘懒虫’附体,在营中盘踞多日!”
“哎呀呀,殿下,您这‘军营’里‘坏分子’不少啊!”
东方朔一边煞有介事地“诊脉”,一边用另一只手对着空气指指点点,仿佛在驱赶看不见的“懒虫”。
刘据被他逗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虽然没什么力气笑出声,但眼底那点郁色似乎淡了些。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才不是懒虫……”
“哦?不是懒虫?”
东方朔收回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长须,一脸“恍然大悟”,“那就是‘淘气包’偷偷把您的力气都藏起来啦?藏在哪儿了呢?藏在枕头底下了?”
他说着,作势要去翻刘据的枕头,动作夸张得像在演滑稽戏。趁刘据注意力被吸引,他手腕灵巧地一翻,变戏法似的将那只竹编小鸟递到了刘据眼前,还轻轻拨弄了一下小鸟的尾巴,让它微微颤动。
“殿下啊,”东方朔闹腾完,声音放轻松了些,他晃了晃那只精致的小鸟,“您瞧,别看它现在安安静静的,等您大好了,它就能带着您的令箭,飞出去替您看看御花园里哪朵花开得最艳,哪只真鸟儿唱得最欢~”
刘据的目光被那只活灵活现的小鸟吸引,羽毛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他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鸟的翅膀,又看看东方朔挤成一团的脸,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丝极其微弱、带着病气的轻笑,虽然转瞬即逝,却像一缕微风吹散了阴霾。
东方朔见状,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轻轻将小鸟放在刘据枕边容易看到的地方,声音放柔了几分,带着难得的温和:“好啦,小殿下,玩笑开完了。臣东方朔郑重命令您:早日康复!”
他顿了顿,眨眨眼,趁皇后离开压低声音道:“谁让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坏话,”
绕了半天,原来搁这儿等自己啊……
要不是东方朔自己提起来,刘据都快忘了张骞回朝那日自己胡乱编排东方朔的故事了。
刘据羞赧的躲进了锦被中【六尾,怎么办怎么办啊(????)?江湖救急】
【谁让你当时张口就来……】
“殿下再不好起来臣可要天天来您这儿‘闹营’,带着这只‘小信使’一起吵您咯!”
好在东方朔并没有为难他,听着他半是命令半是哄骗的“医嘱”,看着枕边那只充满生趣的小鸟,虽然身体依旧不适,但心头却仿佛注入了一股暖融融的灵力。
轻轻“嗯”了一声,小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算是答应了。
病榻缠绵的日子仿佛格外漫长。
刘据昏昏沉沉地躺着,小脸陷在柔软的枕衾间,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身体的脆弱。
那些“爱派”上闪烁的警告,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这病也太久了些。
好几次,他在昏沉的睡意里沉浮,意识模糊地坠向黑暗,心头竟掠过一丝冰冷的错觉——仿佛这一次闭眼,就再也无法醒来。
【我会好的是吗?六尾?】他在心底无声地问,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与惶惑。
【当然会好!】六尾的声音立刻在他意识深处响起,比起最初的急躁责备,此刻更多了几分笃定的安抚,【你瞧,各项指标都在稳步回升,顶多个把月工夫,保管你又能活蹦乱跳了!快了,真的快了~】
它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些。天知道从刘据呕血晕厥那刻起,它每日的祈祷都近乎哀求,只求主神高抬贵手,莫要收走刘据这条小命。
【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六尾的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倒是让刘据有些不习惯,他到宁愿六尾骂骂他,【乖乖地,把身子养好,旁的……自有我担着。】
东方朔的探访,着实让刘据有些意外。印象中,这位奇人只在父皇的温室殿里见过寥寥数回。这份突如其来的探望,让他心头微动,思绪不由飘开【六尾,我来这时代也有些时日了,似乎……未曾听闻主父偃的消息?他那样的人物,怎会悄无声息……】
【主父偃?】六尾的声音带着一丝世事洞明的淡漠,【他树敌太多,早己被赵王告发受贿,加上逼死齐王的旧账……去年就被你父皇下旨,满门抄斩了。】
【什么?!】
刘据悚然一惊,冷汗瞬间涔涔而下。
主父偃死了?
而且就在他缠绵病榻的这段时间! 他竟浑然不知!
震惊过后,一丝苦涩的明悟浮上心头。
是了,前世记忆中,主父偃的覆灭,也差不多是在这个节点。
命运的车轮,依旧沿着既定的辙痕隆隆碾过。
想到主父偃与今日探病的东方朔,二人皆出身微寒,却不屑于儒家的温良恭俭让,偏要以惊世骇俗的“非常道”博取君王注目,在这煌煌未央宫中劈开一条血路。
寒士的锋芒,终成双刃之剑。
若是……若是自己能早些警醒,不去沉迷于什么竹简,立那无用的天才人设。
在一切尚可转圜之时稍加劝诫,哪怕只是隐晦的提醒……或许……
或许一切都可以改变。
主父偃那份改变母后命运的关键奏疏……刘据心中蓦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唏嘘与空茫。
终究……还是晚了。
这盘关乎命运的大棋,他落子的时机,终究没能赶在那一局杀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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