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在家吗?”
季柠几乎是扑进院子的,清脆的喊声像一串欢快的铃铛,撞碎了小院的宁静。她跑得脸颊绯红,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精心梳好的马尾辫也松散了些,几缕乌黑的发丝俏皮地贴在汗湿的鬓角,那双清澈的眸子亮得惊人,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
正坐在小马扎上簸簸箕的陈盼弟吓了一跳,差点把簸箕里的干菜撒了一地。她抬起头,看到季柠这副模样,又惊又喜:“哎哟我的小祖宗!跑慢点!瞧这一头汗!捡着金元宝啦这么高兴?” 话虽这么说,她脸上己不自觉绽开了笑容,放下簸箕就站起来。
季柠一口气冲到陈盼弟面前,双手激动地抓住婶婶那双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用力摇晃着:“婶!比捡着金元宝还好!天大的好事!” 她喘了口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盼弟,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文工团!县里的文工团!他们……他们要我了!邀请我加入!”
“啥?文……文工团?” 陈盼弟一时没反应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茫然,“就是……就是你在台上唱歌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季柠用力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兴奋,“团长说我有天赋!说我唱得好!台风也好!”她伸出三根手指,在陈盼弟眼前晃了晃,声音带着压不住的雀跃,“婶,您猜,一个月给我开多少钱?”
陈盼弟看着那三根嫩的手指头,迟疑地猜道:“十……十五块?”这在村里己经是顶好的收入了。
“三十五块!”季柠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扬眉吐气的自豪,“整整三十五块!林团长说了,这还不算演出补助呢!下部队、去省城演出,还有额外的钱拿!”她看着陈盼弟瞬间瞪大的、写满难以置信的眼睛,像个考了满分急着向家长炫耀的孩子。
“三……三十五?”陈盼弟倒吸一口冷气,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三十五块!这在庄稼人眼里,简首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巨款!她浑浊的眼底瞬间涌上了泪花,那是惊喜、是骄傲、更是长久压抑后的心酸终于得以释放。“好……好啊!我的柠柠有出息了!真给婶长脸!比十个小子都强!”她一把将季柠搂进怀里,声音哽咽,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季柠的后背,仿佛在确认这个巨大的好消息。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脸上兴奋的红晕还未褪去,却换上了一副带着点撒娇和郑重的神情,拉着陈盼弟的手轻轻摇晃:“婶,还有个事儿……”
“嗯?啥事儿?你说。”陈盼弟抹了把眼角,慈爱地看着她。
“文工团在县城里,我得去那边工作,住宿舍。”季柠看着陈盼弟的眼睛,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又无比坚定,“您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腰疼的老毛病怎么办?挑水劈柴怎么办?而且……我一个人在城里,也想您。”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婶,您跟我一起去呗?咱俩在城里租个小屋,我挣钱养活您!咱娘俩在一起,好不好?”
陈盼弟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去城里?离开这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离开这熟悉的泥土气息,跟着柠柠去那个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的、繁华又陌生的县城?她这把老骨头……
季柠紧张地看着婶婶,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怕婶婶舍不得老屋,怕婶婶担心拖累她,怕……
就在季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陈盼弟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猛地反手紧紧攥住季柠的手,“好……好……婶跟你去!柠柠去哪儿,婶就去哪儿!婶给你……给你做饭,给你洗衣裳!咱娘俩……不分开!死也不分开!” 泪水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流淌,每一道皱纹里都盛满了无条件的信任和赴汤蹈火般的决心。她不需要想太多,只要她的柠柠需要她,刀山火海她也跟着去!
季柠鼻子一酸,强忍的泪水瞬间决堤!她用力回抱住陈盼弟瘦削却无比温暖的身子,把脸深深埋进婶婶带着熟悉皂角香的肩窝,哽咽着用力点头:“嗯!不分开!我们一起去!过好日子!”
当天晚上,在昏黄温暖的煤油灯下,季柠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写着文工团地址和电话的纸条,郑重地铺在陈盼弟面前的小木桌上。她拿起笔,一笔一划,在纸条背面空白处,用力写下了自己的决定:
“林秋水团长:
我,季柠,愿意加入文工团。
“下周一报到。”
字迹清晰而坚定,如同她此刻奔向新生活的决心,也承载着身后婶婶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爱与追随。
(http://888zwz.com/book/feccee-1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888zw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