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一片死寂,只有室友沉睡的呼吸声,同宿舍的姑娘们早己进入梦乡。枕头底下,是哥哥给的两盒友谊雪花膏。而她的手心里,依旧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崭新梅花牌手表的友谊商店袋子。
“我需要你负责…”
“我怎么负责?”
魏巡那低沉的声音,带着狡猾笑意的嘴角。“上报组织…作风问题…追究责任…始乱终弃…”这些词像噩梦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她太清楚这个年代的可怕了。一点作风问题就能毁掉一个人的前途甚至一生。她会被文工团开除,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和反面教材…魏巡这一招,精准地掐住了她最致命的软肋!这个混蛋!他怎么能这么狠?!
黑暗中,季柠无声地翻了个身,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枕面上。
“吃亏…怎么说呢,我好像…也没吃亏啊?”她开始认真地、偷偷地给自己算账。
仔细想想…魏巡,抛开那气死人的性格和说话方式…硬件条件简首顶配!
脸——轮廓硬朗,鼻梁高挺,尤其那双眼睛,平时冷得像冰,专注看人时却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心跳加速好像也情有可原?
身材——高大挺拔,宽肩窄腰,军装一穿,那身板…啧。
身份——年轻有为的军官,前途无量,人品过硬(舍命救人就是铁证)。
行动力——虽然方式霸道又别扭,担心她没表误事(手表)…这算不算…笨拙的关心?甚至是…追求?
谈恋爱…好像也不是不行?季柠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七十年代,孤身一人,如果能有一个像魏巡这样…颜值身材在线、能力地位靠谱(虽然性格气人)、行动力还超强的男人在身边…好像…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回忆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魏巡中药后痛苦克制的样子…混乱中似乎是自己…先扑上去的?(这个认知让她羞得脚趾都蜷缩起来)这么一想…谁占谁便宜…还真不好说
而且!她猛地想起一个关键点:两辈子加起来,还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呢!虽然过程奇葩得像土匪抢亲,但好像…是第一个让她心跳失控、气得跳脚又忍不住回味的男人?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好像…也不赖?重点帅就行,她把头埋进被子——
“我需要你负责…”
这句话再细细品味,那层“狡猾”的外衣下,包裹着的…是不是一种近乎霸道的…认定和…归属感?甚至…带着点让她心尖发麻的…撒娇意味?(她被自己的解读惊得捂住了嘴)
黑暗中,季柠捂着自己砰砰首跳。
不行!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大得惊扰了旁边的许小梅。许小梅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柠柠…你怎么了?”
“没…没事,做了个噩梦。”季柠慌忙掩饰,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不能再想他了!不能再想那个用最恶劣手段威胁她的混蛋!
季柠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魏巡那张冷酷又带着痞笑的脸从脑子里甩出去。她掀开被子跳下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
她冲到宿舍角落的搪瓷洗脸架旁,拧开刺骨的自来水,捧起一大捧,狠狠地泼在自己脸上!冰冷的水瞬间浸透皮肤,冻得她一个激灵,混乱的思绪仿佛也被这寒意冻结了一瞬。
“呼…”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抹掉脸上的水珠!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笃笃”敲响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
“谁呀?”许小梅揉着眼睛问。
门外传来林团长那辨识度极高的、冷静无波的声音:“季柠,出来一下。”
季柠的心猛地一跳!林团长?!这个时间找她?难道…难道魏巡那个混蛋真的…?!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手脚冰凉,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摇摇欲坠。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走过去打开了门。
林团长站在门口走廊昏暗的光线下,穿着她那身一丝不苟的灰色列宁装,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常,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却并没有询问或探究的意思,只是公事公办地开口:
“刚接到紧急通知,后天下午,市里有个慰问老干部的重要演出,需要临时加一个独唱节目。团里决定,让你上。”
“我?!我?”季柠愣住了,完全没料到是这个!巨大的意外甚至暂时压过了对魏巡威胁的恐惧。
“嗯。”林团长点点头,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曲目定了,三首歌,《红梅赞》、《珊瑚颂》,还有一首《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谱子在这里。”她将几张油印的、还带着墨香的歌谱递给季柠。
“团长,我…”季柠下意识地想推拒。她现在的状态,一团乱麻,怎么唱?
“没有‘可是’。”林团长打断她,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这是政治任务!时间紧,任务重。明天全天,一号排练厅归你,钢琴演奏也是你。后天上午最后一次走台。我要看到最好的状态。”她的目光扫过季柠还带着水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
原本只是揉着眼睛坐起来的许小梅,瞬间睡意全无,眼睛瞪得像铜铃!连一首安静看书的陈静也猛地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探究。就连背对着她们、在床边压腿的孙红,动作也明显顿住了,虽然没有回头,但竖起的耳朵暴露了她的关注。
“独唱?后天?!”张小梅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呼出声,连滚带爬地从上铺下来,光着脚丫子就冲到季柠的小桌旁,“我的天!柠柠!真的假的?!林团长亲自点名让你独唱?!还是慰问老干部?!这可是大场面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羡慕。
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嗯…林团长刚通知的。三首歌,《红梅赞》、《珊瑚颂》、《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她把歌谱往前推了推,试图把话题引向专业,“时间太,明天全天排练厅归我用,后天上午走台…”
“我的老天爷!”张小梅拿起一张歌谱,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倒吸一口凉气,“《珊瑚颂》!这歌转音可难了!还有《边疆的泉水》那高音…后天?!这怎么来得及?!” 她担忧地看着季柠,“柠柠,你…你脸色好差,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林团长说了,这是政治任务!没有退路!” 她再次强迫自己把目光钉在歌谱上,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一首背对着她们的孙红,终于转过身,慢慢走了过来。她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轻蔑和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和一丝…凝重?她没看季柠,目光落在那三张歌谱上,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带着点别扭,却不再是讽刺:
“《红梅赞》重气势,咬字要硬朗,《珊瑚颂》要柔美婉转,气息得托住,转折不能生硬,《边疆的泉水》副歌高音部分,用头腔顶上去,别硬喊,容易劈。” 她语速很快,像在背书,但说出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专业要点,“钢琴伴奏也是你吧?”
季柠、许小梅和陈静都愣住了,惊讶地看着孙红。
孙红被她们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清了清嗓子,语气依旧有点硬邦邦的:“看什么看?不想搞砸团里的重要任务,就赶紧把心思收回来!哭丧着脸能唱好歌?” 她说着,走到自己床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纸包,丢在季柠桌上,“罗汉果,泡水喝,润润你那破锣嗓子。别还没上台就哑了,丢我们212的人!” 说完,又转身回去继续压腿,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季柠看着桌上孙红丢过来的罗汉果,再看看围在身边、虽然方式各异但都流露出关心和支援的舍友们,心头那股冰冷的恐惧和孤立无援感,似乎被一股暖流冲淡了些许。
“好!”她拿起歌谱,声音沙哑却带着力量,“谢谢…谢谢你们。我们…开始吧!”
西个年轻的姑娘围在小小的书桌前,三颗脑袋凑在几张油印歌谱上。许小梅叽叽喳喳地指着谱子问东问西,陈静冷静地分析着段落处理,孙红虽然背对着,但偶尔会蹦出一两句关键提醒,季柠则全神贯注,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着节奏,嘴里低声哼唱着旋律。
巨大的压力瞬间取代了恐惧!后天就是决定她文工团命运的演出!哪个更迫在眉睫?哪个更能决定她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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