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晚霞熔金般泼洒在田野上。扛着锄头的村民们三三两两走在蜿蜒的田埂上,锄头铁尖在松软的黄土路上拖出浅浅的犁痕,沙沙作响。
“季家那丫头,啧啧...”牛大力抹了把额角的汗,黝黑脸上的皱纹沟壑里嵌着干结的泥点,“俊得哟,比城里那些大学生还水灵。陈寡妇把她当眼珠子疼,说亲的人家,门槛都快踏平喽!”
旁边挎着菜篮子的许爱花撇撇嘴,压低了嗓子,带着几分神秘:“可不是?听说她亲娘把她许给魏家了,这个数——”她竖起一根沾着泥巴的手指,在暮色中晃了晃,“魏家那小子,二十八岁就当上营长,中校军衔呢!了不得的人物!”
“嗬!”牛大力咂咂嘴,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锄柄上,“这年头,这样有出息的后生打着灯笼也难找。那丫头有福气啊,这是要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咯!”尾音拖得老长,在渐沉的暮色里悠悠荡开,带着羡慕和一丝说不清的酸意。
远处,几只归巢的麻雀扑棱棱掠过沉甸甸的麦田,在燃烧的晚霞中划出几道迅疾的黑色剪影。不知谁家的狗懒洋洋吠了两声,更衬得这乡间黄昏宁静得近乎慵懒。
院子里飘来的闲言碎语,像夏夜恼人的蚊虫,嗡嗡地钻进屋里。季柠坐在炕沿,不自觉地攥紧了粗布衣角,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白。
陈盼弟将那双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掌轻轻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温声道:“甭理会那些嚼舌根的。村里人的舌头啊——”她摇摇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带着洞悉世事的平和,“能把稻草说成金条,也能把活人说成鬼魂。我们柠柠是什么性子,婶婶最清楚不过,绝不会胡来,更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昏黄的煤油灯光晕里,陈盼弟的目光柔和得像一泓温热的泉水。她抬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将季柠鬓角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稀世的珍宝:“我的丫头啊,就算真要犯倔,也绝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儿戏。婶婶信你。”
季柠望向窗外的目光微微颤动。院子里,几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晃动,时不时爆发出夸张而刺耳的笑声。晚风送来阵阵清新的稻香,却怎么也吹不散那些扎人肺腑的闲言碎语。
“婶儿,”季柠收回目光,转向陈盼弟,语气带着深思熟虑的平静,“学校既然己经给我办了退学手续,明天我打算去县城看看,找点活计。咱家不能光指望着哥寄钱过日子,坐吃山空总不是长久之计。”她边说边留意着陈盼弟的神色,见她眉头习惯性地紧锁,眼中满是忧心,便放柔了声音补充道:“我都这么大了,做事会有分寸的,您别担心。就是去探探路,看看有什么机会。”
陈盼弟下意识地攥紧了围裙的布角,指节发白:“这年头外头乱得很,要不...我陪你一道去?我这把老骨头,总还能壮壮胆...”
“婶~”季柠心头发暖,挽住她瘦削的胳膊轻轻摇晃,“您腰疼的老毛病还没好利索呢,哪能再折腾?我保证,太阳还没落山,一准儿回来!要不...”她忽然把脑袋往妇人温暖的肩头一靠,像小时候那样依赖地蹭了蹭,声音带着点撒娇,“今晚我陪您睡?咱们娘俩好好说说话?”
陈盼弟被这亲昵的举动逗笑了,眼角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般舒展开来,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多大姑娘了还撒娇,羞不羞?”话虽如此,那双粗糙的手掌却无比温柔地抚过季柠乌黑的发梢,带着无限的宠溺,“成,今晚咱娘俩就挤一挤,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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