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季柠兴冲冲地拿起一张画着衣服式样的图纸,快步走到正在整理布料的陈盼弟面前,:“婶儿!快瞧瞧,这是我琢磨了好久画的设计稿!您手那么巧,照这样式儿做出来,咋样?”
陈盼弟放下手中的布,接过图纸,凑近仔细端详。纸上画的样式新颖别致,她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就扬了起来,连连点头:“哎哟我的天!柠柠,你这脑袋瓜子咋长的?这衣裳样式也太好看了吧!”她抬起头,目光在季柠身上比划了一下,语气笃定,“真的,婶儿敢打包票,这衣裳做出来,穿你身上准保好看!又精神又俏皮!”
季柠一听,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她往前凑了凑,拉住陈盼弟的胳膊,带着点央求又充满干劲地说:“真的呀?婶儿,那您就帮我呗!先照着这稿子给我做几身出来,行不?”
陈盼弟正沉浸在图纸,顺口应道:“成啊,婶儿给你做,保管让你满意。”
“太好了!婶儿您帮我做好,我呀,就穿着这新衣裳去市里试试水,看能不能卖出去!”她顿了顿,压低了点声音,却掩不住兴奋,“婶儿,您想啊,要是真能卖出去,有人喜欢,我就能拿着赚的钱多进些布匹回来!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打算,“这样我就不用硬着头皮非得去文工团工作了!
她把图纸小心地铺平在炕沿上,拍了拍手:“成!咱柠柠有这份心气儿,婶儿说啥也得帮你支棱起来!来,先把布摊开,咱娘俩好好琢磨琢磨咋下剪子最省料子,又最能出你那图纸上的效果!”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季柠手脚麻利地把几匹颜色鲜亮的细棉布搬到炕上,陈盼弟则从针线笸箩里翻出老旧的木尺、沉甸甸的大剪刀和一盒画粉。
嘴里念念有词:“柠柠你看,这匹绸缎红色的料子厚实挺括,做你图上那件半身红裙子正合适,显精神!这条白色布匹就做这套衣服的衬衫吧,提亮!”她拿起画粉,熟练地布上划下流畅的线条。
她拿起图纸,指着衬衫的袖子部分,凑近陈盼弟,:“婶儿,还有这儿!袖子!我想做成这种蓬蓬的泡泡袖,鼓起来那种,显得特别有精神头儿!” 怕陈盼弟不理解,还特意用手在白色布料上方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圆弧,“长度嘛……” 她用手在自己腰侧比划了一下,指尖停在肚脐眼上方一点的位置,“就做到这儿!短点儿,利落!”
陈盼弟顺着她比划的位置一看,眉头立刻微微蹙了起来,手里的画粉顿在了半空:“泡泡袖?这式样婶儿倒是见过,城里画报上的姑娘穿过……可你这衣长……柠柠,这也忒短了吧?” 她放下画粉,伸手在季柠比划的位置又往下量了半掌的距离,“这抬手一做事,胳膊肘往上全露出来了,婶儿觉着,再放下来这么一小截儿,到腰这儿,” 她用手在季柠腰线附近点了点,“既显得精神,又实用,多好?”
季柠一听,小嘴不自觉地微微,:“婶儿!您说的那是老式样了,以后都得流行我这样的!” 她又凑到陈盼弟跟前,“再说了,我穿着这衣裳去卖,不就是个活招牌吗?就得让人一眼瞧出新鲜劲儿、时髦劲儿!您就信我这次嘛!”
陈盼弟再看看图纸上那确实显得格外精神的短款短泡泡袖设计,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用手指点了点季柠的额头:“你呀你呀,这张小嘴儿是越来越能说了!行吧行吧,婶儿就依你这一回!就按你说的长度裁!” 她拿起画粉,重新在布上比量,“不过咱可说好,这泡泡的褶子得收得恰到好处,太散了像灯笼,太又箍得慌……”
“保证像图纸上画的那样,像个小花苞似的!” 季柠眉开眼笑,又狗腿地递上剪刀,“婶儿您手艺最好了!肯定没问题!”
“就你会哄人!”接过剪刀,“咔嚓”一声,沿着画好的短袖线利落地剪了下去。白色的布料被分开。
“婶儿,您这是……”季柠看得一头雾水。
“这叫疏针,也叫打褶针。”陈盼弟手下不停,语速却放慢,“看着简单,力道和间距可有讲究。针脚太密了抽不动,太松了褶子不均匀。喏,就这样,松松地、等距离地走一遍,别把线抽紧。” 说话间,一条长长的布条边缘己经布满了这种松垮的大针脚。
做完这些,陈盼弟捏住布条一端预留的线头,另一只手轻轻捏住布条,随着线被收紧,原本平首的布条流畅地聚拢。
“哇!”季柠忍不住低呼出声,“婶儿,这……这也太神了!像变戏法似的!”她凑近了看用手小心地摸了摸,“又软又蓬,跟图纸上画的一模一样!”
“这算什么戏法,”陈盼弟失笑,脸上却带着几分得意,“熟能生巧罢了。
“呼……好了!”陈盼弟剪断最后一根线头,长长舒了口气。
季柠看得完全呆住了。
“婶儿……”季柠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真的是我们做出来的吗?”
“傻丫头,不是你画的图,婶儿动的手,还能是谁?快,穿上试试!让婶儿也瞧瞧,咱这十里八乡独一份儿的活招牌,到底有多俏!”
“等等!婶儿!”季柠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她飞快地放下白色衬衫,两步冲到炕角,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块红绸缎,又拿起白色衬衫的雏形,激动地回到陈盼弟面前,“婶儿,您看!您快看看这个!”
陈盼弟被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弄得一愣:“看啥?这不就是那块等下给你做红裙子的红绸子吗?”
“对!就是它!”季柠将那块柔软的红绸缎轻轻围在腰间。“婶儿,您想象一下!
陈盼弟看着季柠的即兴“搭配”,眉头下意识地又皱了起来。在她几十年的经验里,这配色可太跳脱、太“扎眼”了!她下意识地摇头:“柠柠,这……这能行吗?红配白,这也太……太艳了吧?跟你那个黄裙子一样,婶儿怕人看了觉得花哨、不稳重……”
“婶儿!就是要艳!就是要扎眼!”季柠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您想啊,集市卖衣裳,人来人往的,穿得灰扑扑的谁注意啊?就得有这么一个亮眼的点,一下子把人眼光抓住!
她越说越激动,干脆把红绸缎塞进陈盼弟手里:“婶儿!就试试!不用缝死,您就用大头针,先大概固定一下位置,让我套上看看效果!不行咱再拆下来,一点不费事!好不好?”
陈盼弟接过那小块红绸缎:“行行行,拗不过你!婶儿就给你当回大头针裁缝!” 她拿起针线笸箩里的大头针,按照季柠指点的位置。
“好了,快穿上!让婶儿瞧瞧你这撞出来的高级感!”陈盼弟催促道,语气里带着点好奇。
季柠迅速脱下外衣,她站首身体,转向陈盼弟时——完全颠覆了她几十年的认知!不仅不难看,反而……好看得惊人!
“婶……婶儿?”季柠被陈盼弟看得有点发毛,心里七上八下,“是不是……太怪了?不行我就……”
“别动!”陈盼弟猛地回过神,嘴里不住地喃喃:“我的老天爷……神了……真是神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柠柠!你这脑袋瓜子……你这眼光……婶儿服了!真服了!”
“就这么办!”
兴奋的劲头过去,季柠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婶儿……”季柠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走过去轻轻拉了拉陈盼弟的衣角,“要不……咱明天再做吧?我……我好困啊……” 她说着,又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身体微微晃了晃。
陈盼弟正全神贯注地,手上动作丝毫未停,“困了就快去睡!你这细胳膊嫩肉的,哪熬得了这大夜?明儿一早,你不是还得去文工团吗?快别在这儿硬撑着了。”
“可是……”季柠身体又实在扛不住,矛盾极了。
“别可是了!听婶儿的话!”陈盼弟的语气不容置疑,“你踏踏实实睡你的觉去!这点活儿,婶儿闭着眼睛都能干完!”
“放心睡!等你明儿傍晚从文工团一回来,” 她凑近季柠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准保能瞧见婶儿给你做好的、漂漂亮亮的新衣裳!保管比你图纸上画的还精神!”
季柠几乎是沾着枕头就迷糊了,只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婶儿……您也早点歇着……” 话音未落,呼吸就变得绵长而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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