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锋眼中那偏执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早己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与傲然，只剩下一种近乎狂热的癫狂。
“为了剑道，为了打破你加诸于我道心的枷锁，我顾长锋可以不顾一切！什么宗门规矩，什么同门情谊，在我剑锋之前，皆可斩断！”
他话音未落，手腕猛地一抖！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冰蓝色剑罡，快如闪电，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划过一亩长势喜人的灵薯田！
唰！
剑罡所过之处，几百株生机勃勃的灵薯苗，被齐刷刷地拦腰斩断！
陈观的身体，在剑罡划过的瞬间，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瞳孔深处猛地收缩！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纯粹的杀意，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整个后山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
空气都变得粘稠凝滞！
“好！好！好！”
顾长锋非但没有被这恐怖的杀意震慑，反而兴奋得浑身颤抖，脸上露出了近乎病态的狂喜之色！
他手中的冰魄剑兴奋地嗡鸣起来。
“就是这样！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剑修该有的样子！锋芒毕露！杀伐决断！陈观！拿出你所有的本事！别再压抑你心中的战意了！与我痛快一战！”
接着，冰魄剑再次抬起，剑尖指向牛棚外那广袤无垠的数千亩灵田：
“你若再敢逃避，我就一剑！一剑！将你这几千亩视若性命的灵田，统统斩成齑粉！让你这第七十二峰，寸草不生！”
陈观看着他的表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看透了某种宿命的轮回。
他没有立刻回应顾长锋疯狂的叫嚣，反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片被斩断的灵薯苗前。
在顾长锋略带惊诧的目光中，陈观弯下了腰。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些断裂的嫩茎。
“苗断了…”陈观的声音低沉，像是在对顾长锋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能再长。只要根还在土里，只要这方天地还在，给它些时日，给它些雨水阳光…新的芽，总会再冒出来。”
他轻轻捻动着指尖那青翠的汁液，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顾长锋，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不起波澜，却又仿佛蕴含着万钧之力：
“可情义若是断了…顾师兄，你觉得，还能续得回去吗？”
顾长锋被这突如其来的平静质问弄得一怔，下意识地避开了陈观的目光，握剑的手紧了紧，随即脸上重新覆上冰冷：
“情义？人心？陈观，收起你这套悲天悯人的假仁假义！这修仙界是什么地方？是弱肉强食！是逆水行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实力尊！你看看这青玄宗上下，哪一个不是在削尖了脑袋往上钻？哪一个不是在拼尽全力争夺资源和机缘，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别人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而你！陈观！你凭什么可以置身事外？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守着你这一亩三分地，过着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你以为这里是世外桃源吗？你以为青玄宗是你家的后花园吗？做什么春秋大梦！你的清净，你的安宁，不过是一个个可怜的泡沫而己！今日我顾长锋，就要打碎你这可笑的幻梦！”
陈观静静地听着顾长锋的咆哮，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缓缓首起身，随意地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土和草屑，动作从容而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然后，他才抬起眼，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利剑，牢牢钉在顾长锋那双燃烧着偏执火焰的眼睛上。
“顾师兄，你说得对，也不对。”
陈观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穿透力。
“修仙界弱肉强食，不假。人人争渡，亦不假。但，这就是全部了吗？这就是你眼中唯一的‘道’？”
他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悲悯：
“你的剑道，只在你的手上，在你那‘不破不立’的执念里。那条路，太窄了，窄到只能容下你一个人，窄到让你看不见头顶的星空，看不见脚下的厚土，更看不见…人心。”
陈观的目光扫过那三头依旧在痛苦呜咽的蛮牛，扫过那片被斩断的青苗，最后落回顾长锋脸上：
“即便今胜了我，又能如何？青玄宗之外，天地何其广阔？高手如云，强者如雨。没准有无数个比你更强的‘顾长锋’，更有无数个你未曾想象过的‘陈观’。难道你要把他们都一个个打败？用你手中的剑，斩断所有挡在你面前的‘枷锁’？踩着所有人的尸骨，才能成全你那所谓的‘道心通达’？顾师兄，你不觉得…这条路，太孤独，也太可悲了吗？”
“……”
顾长锋的眼睛猛地睁大，握着冰魄剑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抖。
陈观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他内心深处某个从未被触及，或者说被他刻意忽略的角落。
那是一种对前路茫茫的恐惧，一种对“道”本身可能存在的无限广袤的茫然。
他愣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几个呼吸的时间，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然而，仅仅片刻，那丝动摇便被更加汹涌，更加疯狂的执念所吞噬！
“哈哈哈！”顾长锋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加癫狂的大笑！
猛地将冰魄剑再次指向陈观，剑尖因激动而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
“好一番蛊惑人心的歪理邪说！陈观，你以为这样就能动摇我的剑心？就能让我放弃吗？！做梦！”
他狂热的声音响彻整个后山：
“天地广阔，高手如云？那是以后的事！此时此刻，就在这第七十二峰！我顾长锋的眼中，只有你陈观！我心中的魔障，也只有你！唯有击败你，用我的剑，斩断你这根扎在我道心之上的毒刺，我的剑心方能无暇！我的道途方能再续！其他的，都是狗屁！”
冰魄剑上寒光暴涨，凌厉的剑意再次疯狂攀升，死死锁定陈观：
“少废话！陈观！今日，你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除非你甘愿看着你这片心血，化为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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