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香槟和食物的混合气息。
一年一度的“星城慈善之夜”正在这里举行，名流云集，觥筹交错。
顾衍端着半杯香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城市辉煌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
他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晚礼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冷峻。俊美无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将周围的喧嚣与浮华都隔绝在外。
助理陈默低声在他身边汇报着几项重要工作的进展。
顾衍只是偶尔点一下头，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宴会厅里那些或谄媚或矜持的面孔。
“顾总，关于智谷芯片项目，华信资本的张董似乎有新的想法，想找机会跟您聊聊…” 陈默的话音未落，顾衍的目光却突然被宴会厅入口处一个身影吸引，微微凝住。
入口处，由“星辉广告”王总监陪同着走进来的，竟然是林溪。
不，确切地说，是顾衍几乎认不出的林溪。
她显然也是临时被拉来的，并非盛装出席。
身上是一件款式简洁的雾霾蓝色及膝连衣裙，没有繁复的装饰，剪裁却极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流畅的肩颈线条。
长发挽成了一个简单利落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化了淡妆，遮掩了病容，只显得肌肤白皙，眉眼清秀。
她手里拿着一个似乎是放资料的文件夹，安静地跟在满面红光、正与一位富态商人热络交谈的王总监身后，像一株悄然绽放的幽兰，与这珠光宝气的环境既格格不入，又奇异地和谐。
她似乎有些局促，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疏离，目光快速地扫过周围奢华的环境，带着一种小动物误入陌生丛林的警惕。
但她的背脊挺得很首，下巴微微抬起，努力维持着一种不卑不亢的镇定。那份在职场中磨砺出的、骨子里的沉静气质，此刻在柔和的灯光下，竟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干净而坚韧的光彩。
顾衍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数秒。
他见过她两次。第一次是在星衍大厦的滂沱大雨里，狼狈得像只落汤鸡，眼神里带着小市民的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第二次是在连廊上，隔着玻璃，脸色苍白，疲惫不堪，眼神空洞，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而此刻，这个褪去了狼狈和憔悴、稍加修饰后的林溪，竟让他感到一丝陌生。
那件普通的蓝裙子穿在她身上，竟有种意外的清新脱俗。她身上没有周围名媛们刻意堆砌的珠光宝气和世故圆滑，只有一种未经雕琢的、真实的宁静感，像喧嚣浮世中的一滴清露。
王总监似乎看到了顾衍，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拉着身旁的富商，快步朝这边走来。
林溪被带着，也只得跟上。
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与顾衍投来的视线撞上。
那瞬间，林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显然认出了顾衍，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深的局促和一丝…警惕？她迅速垂下眼睫，避开了顾衍的注视，仿佛那目光带着灼人的温度。
“顾总！哎呀，真是巧遇！” 王总监的声音热情得近乎夸张，打断了顾衍的思绪，“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宏远实业的李董！李董，这位就是我们星城科技界的翘楚，星衍科技的顾衍顾总！”
顾衍收敛了心神，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淡漠，微微颔首：“李董，幸会。” 他的目光礼节性地扫过王总监和李董，最后，落在了被刻意忽略、仿佛只是背景板的林溪身上。
王总监这才像是刚想起林溪，连忙侧身介绍：“哦，这位是我们公司的优秀员工，林溪。今天来…协助处理一些资料。” 他的介绍极其敷衍，显然林溪只是他带进来充门面、或者临时充当助理的工具人。
“顾总好。” 林溪不得不再次抬起头，迎上顾衍的目光。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点病后的沙哑，但努力维持着平稳和基本的礼貌。
她的眼神不再像雨中或连廊上那样带着情绪，只剩下纯粹的、面对上位者的、公事公办的疏离和谨慎。
顾衍看着她。近距离下，他能看到她眼睫下淡淡的、脂粉未能完全掩盖的青影，还有那努力挺首背脊下透出的单薄。
她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他想起陈默汇报过的，她晕倒入院的消息。看来，是刚出院就被拉来了？
“林小姐。” 顾衍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简单地回应了她的问候。他没有再看她，目光转向李董和王总监，重新投入到虚伪的寒暄和商业互捧中。
林溪松了口气，悄悄退后半步，将自己隐在王总监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眼观鼻鼻观心，只希望这场无聊的宴会快点结束。顾衍那短暂的注视，虽然平静无波，却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比王总监的刁难更让她喘不过气。
然而，顾衍看似专注地与李董交谈，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笼罩着那个努力将自己缩成背景的蓝色身影。
她微微低着头，露出的一小段脖颈线条优美而脆弱。指尖无意识地捏着文件夹的边缘，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那份在病床上苍白脆弱的印象，与此刻穿着简单蓝裙、在奢华名利场中努力维持镇定的身影，在顾衍的脑海中悄然重叠。
一种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在他那深潭般的心湖里，无声地扩散开来。这个看似普通、甚至有些麻烦的小职员，似乎总能在最不经意的时候，闯入他的视线，带着一种…奇异的矛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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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仍在继续，衣香鬓影，笑语喧哗。林溪像个隐形人，默默跟在王总监身后，忍受着烟味、酒气和虚伪的寒暄，只觉得头昏脑涨，喉咙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只想快点离开。
就在她悄悄活动着发僵的脚踝时，一个优雅而带着一丝刻意惊讶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咦？这不是…林小姐吗？”
林溪循声望去，心猛地一沉。
周薇薇穿着一身缀满碎钻的香槟色曳地长裙，妆容精致完美，如同橱窗里走出的芭比娃娃。
她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正笑盈盈地看着林溪，眼神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薇薇，这位是？” 周薇薇身边的中年男人，气质儒雅，目光温和中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正是周薇薇的父亲，周氏集团的掌舵人周正宏。
“爸爸，这位是林溪林小姐，” 周薇薇的声音甜美，介绍得却别有用心，“是星辉广告的职员。上次在…嗯，一个普通的活动上见过一面。” 她刻意强调了“普通”和“职员”两个词，不动声色地将林溪定位在低阶的位置。
周正宏的目光落在林溪身上，带着上位者习惯性的打量。他的眼神很温和，但那种温和背后是深不可测的距离感。“林小姐，你好。” 他微微颔首，礼节无可挑剔。
“周董好，周小姐好。” 林溪压下心头的烦乱，努力维持着平静，微微欠身。
“林小姐今天也是来参加慈善拍卖的？” 周薇薇状似无意地问道，目光扫过林溪手里那个与晚宴格格不入的文件夹，“还是…来工作的？” 她语气轻柔，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向林溪的尴尬处境。
王总监这时也凑了过来，脸上堆满笑容：“周董！薇薇小姐！幸会幸会！小林是跟我一起来的，处理点杂事，处理点杂事。” 他急于在周正宏面前表现，更急于撇清林溪与这场晚宴的“不配”。
林溪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握着文件夹的手指微微收紧。周薇薇那看似无害的笑容下，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将她排除在这个圈子之外的意图。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而略带慵懒的男声插了进来，打破了这微妙的僵局：
“工作？我看林小姐更像是来体验生活的。”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苏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今天穿了一身丝绒质地的暗红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
俊美得近乎妖孽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眸在璀璨灯光下流转着迷人的光彩。
他无视了周薇薇瞬间僵硬的脸色和周正宏探究的目光，径首走到林溪身边，很自然地拿起侍者托盘里的一杯果汁，塞进林溪手里。
“这种场合，果汁比那些花里胡哨的鸡尾酒实在。” 他对林溪眨眨眼，笑容灿烂，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瞬间驱散了围绕在林溪周围的尴尬和冰冷。“慈善之夜嘛，重在心意，不在身份，对吧，周董？” 他后半句转向周正宏，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
周正宏看着眼前这位影响力巨大的顶流偶像，又看了看被苏澈护在身旁、显得有些茫然的林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精光。他笑着点头：“苏先生说得对。慈善之心，人人皆可。”
周薇薇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看着苏澈对林溪那自然而然的维护，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苏澈却仿佛没看见，转头对林溪低声道：“脸色还是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带着一种熟稔的关切。
林溪握着那杯温凉的果汁，感受着苏澈解围带来的短暂暖意，又看着周薇薇眼中几乎要喷出的妒火和王总监惊疑不定的目光，只觉得这场晚宴的荒谬感达到了顶点。她只想立刻逃离。
她低声对苏澈说了句“谢谢”，又对周正宏和王总监匆匆说了声“失陪”，便转身，像逃离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快步朝着宴会厅出口走去。那抹雾霾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衣香鬓影的喧嚣之中。
顾衍站在不远处，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他看着林溪仓惶逃离的背影，看着苏澈脸上那抹玩味而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周薇薇眼中燃烧的妒火，深邃的眼眸里，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解读的波澜。
这个看似普通的林溪，似乎…比他想象中，牵扯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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