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冰冷而刺鼻，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林溪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沉浮，像溺水的人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
耳边似乎有遥远模糊的声音，像隔着厚重的玻璃，听不真切。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西肢百骸都透着一种脱力后的酸软和冰冷，只有喉咙深处那火烧火燎的痛感异常清晰。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模糊晃动的白色光斑。
过了好几秒，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清晰起来。
陌生的天花板，单调的白色墙壁。
手背上传来冰凉的刺痛感，她微微转动视线，看到一根透明的输液管连接着她的手背，药液正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血管。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窗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这里是…医院？
记忆的碎片像潮水般涌回脑海：提案结束后茶水间里顾衍那冰冷的注视，强撑着修改客户反馈细节时越来越重的眩晕感，眼前骤然袭来的黑暗…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了？” 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林溪循声望去。
沈予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上还穿着那件林溪熟悉的、洗得有些发白的医生白袍，只是外面罩了件深色的开衫。
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下的青影比林溪记忆中的更深，但那双温润的眼睛里盛满了关切和柔和的光芒，像冬日里穿透云层的暖阳，瞬间驱散了病房的冰冷和心头的惶惑。
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饭盒，盖子打开着，里面是熬得浓稠软糯、散发着米香的白粥。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电子体温计。
“予白哥…” 林溪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只发出微弱的气音，喉咙的剧痛让她瞬间蹙紧了眉头。
“别说话。” 沈予白立刻放下饭盒，动作轻柔地扶着她微微坐起一点，在她身后垫好枕头。他的手指温暖干燥，带着医生特有的稳定力量。
“你急性喉炎引发高烧，过度疲劳导致晕厥，昨晚送来的。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还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他的问题清晰而专业，眼神却始终温柔地锁在她苍白的脸上。
林溪摇摇头，又点点头，想表达自己除了喉咙痛和无力，其他还好，但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传递信息。
“喉咙很痛，我知道。” 沈予白像是读懂了她无声的语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心疼和后怕，“昨天烧到快40度，吓死人了。” 他拿起体温计，“再量一下。”
冰凉的探头再次压在舌下。沈予白则拿起旁边的水杯，插上吸管，小心地递到林溪唇边：“小口喝，润润喉咙，慢点。”
温热的清水滑过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喉咙，带来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舒缓。
林溪小口啜饮着，贪婪地汲取着那点。
“37.8℃，烧退了些。” 沈予白看着体温计，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一丝。他掀开保温饭盒的盖子，浓郁的米香混合着淡淡的蔬菜清甜弥漫开来。
他用小勺舀起一点粥，细心地吹凉，递到林溪唇边：“熬了很久的蔬菜粥，加了点鸡茸，好消化。多少吃点，才有力气恢复。”
林溪看着沈予白专注而温柔的动作，看着他眼下的青影和眉宇间掩不住的疲惫，鼻尖猛地一酸。
从昨天她晕倒到现在，他一首守在这里没合过眼。
喉咙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让她说不出任何感谢的话，只能顺从地张开嘴，含住那勺温热的粥。
粥熬得极好，米粒几乎融化，蔬菜的清甜和鸡茸的鲜香完美融合，温软熨帖地滑入食道。每一口，都像在汲取着生命的力量。
“慢点吃，不着急。” 沈予白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工作的事情别想了，王总监那边我帮你请好假了。天大的事，也没有身体重要。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他一边喂她，一边低声说着：“小雅昨晚也守到很晚，早上有课才被我赶回去。宋清也打了电话来，很担心你。还有…”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那个实习生，陆野，昨晚送你来的。他…挺着急的。”
林溪微微一怔，脑海里浮现出陆野那张总是带着不耐烦的桀骜面孔。
是他送自己来的？
沈予白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继续细心地喂着粥。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阳光艰难地穿透厚厚的云层和雨幕，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微弱的光斑。
沈予白的身影笼罩在这片朦胧的光晕里，温和而坚定，像一座沉默的山，替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和烦忧。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伴随着粥的暖意，缓缓流淌进林溪冰冷的西肢百骸。
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眼皮又开始变得沉重。
在沈予白温和的低语和喂食的动作中，她再次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这一次，没有混沌的黑暗，只有一片宁静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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