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转动,死死钉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里,散落着几块大小不一的幽蓝灵石。它们静静躺在冰冷的岩石上,表面天然的银白雷纹在洞顶冰层折射的微光下,流转着内敛而磅礴的光泽。精纯的灵气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是这血腥死寂之地唯一的生机源泉。
回陈家村?以这副残破之躯,怕是走不出这容兴山,就会被潜伏的野兽或觊觎灵气的宵小撕碎!
唯有此地!唯有这些灵石!
一个无比清晰、却又带着无尽凶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种,在陈默濒临熄灭的意识中顽强亮起。
他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同濒死的野兽般,拖着残躯,一寸寸挪向那堆灵石。焦黑的右臂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留下触目惊心的暗红痕迹。短短数丈距离,如同跨越刀山火海。
终于,左手触碰到了一块最大的幽蓝灵石。
“引……气……归元……” 陈默嘴唇翕动,无声地默念着《九霄雷元经》中最基础的疗伤法门。他放弃了任何主动的汲取,只是将掌心紧贴灵石,敞开了自身如同破口袋般的残破经脉,任由灵石中那精纯磅礴灵气,如同决堤的洪流,自主地、狂暴地涌入他千疮百孔的体内!
“呃——!” 剧痛瞬间飙升到极致!灵力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扎入他本就布满裂痕的经脉。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鲜血再次从口鼻中溢出,眼前彻底被黑暗覆盖。
他死死咬住舌尖,以更尖锐的剧痛维系着最后一丝清醒。不引导,不抗拒,只是被动地承受!像一个被投入冰火炼狱的破鼎,任由狂暴的能量在体内肆虐、冲撞!他唯一的意志,就是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守住丹田气海那微弱如豆、几乎熄灭的生命之火!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整整一天。那狂暴涌入的灵气,在疯狂破坏的同时,其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也终于开始一丝丝渗透进他残破的躯体,如同最霸道的良药,强行修复着断裂的肌纤维,弥合着经脉的裂痕。焦黑的右臂伤口处,坏死的皮肉在灵气的刺激下脱落,露出底下的新肉芽,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麻痒和刺痛。
陈默如同一尊失去知觉的石像,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的意识沉入了身体的最深处,内视着身体。每一次灵气的肆虐,都让经脉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反击,在对抗与交融的罅隙中,竟有一丝丝奇异的、更加凝练精纯的淡紫色雷元被强行淬炼出来,如同劫灰中新生的火星!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当第三缕稀薄的晨光,艰难地透过洞穴缝隙上方崩塌岩石的微小孔洞,投射在陈默身上时。他体内那场持续了不知多久的狂暴风暴,终于开始缓缓平息。
剧痛依旧存在,但己从毁灭性的撕裂,变成了沉重的钝痛和深入骨髓的酸麻。经脉的裂痕被一层坚韧的、散发着微弱淡紫色毫光的薄膜覆盖,虽然依旧脆弱,却己初步贯通。枯竭的丹田气海中,一丝丝新生的、带着淡紫色光泽的雷元灵力,如同初春的溪流,开始缓缓滋生、汇聚,虽然微弱,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精纯与勃勃生机!
更重要的是,那几块幽蓝灵石中蕴含的磅礴灵力,经过他残破身躯这三天三夜如同炼狱熔炉般的强行“过滤”和“淬炼”,其中最为精纯、最接近本源的能量,竟被他那变异强韧的经脉和丹田,硬生生截留、同化了一部分!虽然过程凶险万分,几乎十不存一,但残存下来的,却是剔除了狂暴属性、真正能为他所用的精纯能量!
陈默缓缓睁开双眼。
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幽蓝,而是沉淀着一抹深邃、内敛、仿佛蕴藏着雷霆本源的淡紫!一股远比炼气七层更加沉凝、更加浩瀚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苏醒,不受控制地从他残破的躯体中弥漫开来!
炼气八层!
绝境搏杀,破釜沉舟!他不仅活了下来,更是在这死亡的边缘,硬生生踏破关隘,登临炼气八层之境!新生的淡紫色雷元灵力在修复后的经脉中流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坚韧与强大。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焦黑的死皮大部分脱落,露出新生的、带着淡淡玉色光泽的皮肤,虽然依旧能看到深红的伤疤,但五指己经能够微微屈伸。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正从身体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
陈默站起身,骨骼发出一连串如同闷雷滚过、又似金玉交击的清脆爆鸣。他走到铁鬃岩狼庞大的尸骸前,那曾经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凶物,此刻只是一堆冰冷的死肉。他目光扫过洞穴角落,那几块大小不一的幽蓝灵石,光泽己经黯淡了许多,但依旧蕴含着可观的能量。
他不再犹豫,俯身,将地上所有的灵石,连同之前战斗中散落、沾染了血迹和尘土的小块,一一仔细拾起,小心地放入行囊。每一块,都是他深入落日村、面对血煞门不可或缺的资本。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充满血腥、痛苦与机缘的洞穴,目光扫过巨狼的尸体,扫过岩壁上被硫金吐息熔蚀出的恐怖深坑,扫过凝结着幽蓝冰霜的岩壁。这里埋葬了死亡,也铸就了新生。
转身,拨开洞口垂落的藤蔓。清晨凛冽的山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身上残留的血腥与焦糊味。阳光刺破云层,洒在他清瘦却挺得笔首如标枪的脊背上,在那新生的淡紫色雷元灵力流转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威严的光晕。
他紧了紧肩上的行囊,灵石在包裹中碰撞,发出清脆而坚实的声响。目光投向西南方向,穿透层峦叠嶂,仿佛看到了那片被迷雾和血色笼罩的山坳。
陈家村……落日村……
爷爷……血煞门……
所有的谜团,所有的因果,该了结了!
陈默一步踏出洞穴,身影融入苍翠的山林,朝着归途,朝着那深埋着血色过往的故乡,决然而去。每一步落下,都带着炼气八层修士独有的沉稳与力量,踏碎了身后的阴霾,踏向了未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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