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群山,层峦叠嶂,如同蛰伏的远古巨兽嶙峋的脊背。山风在深峡间呜咽盘旋,卷起枯叶与沙尘,带着深秋独有的萧瑟与刺骨寒意。一条被经年累月踩踏出的崎岖土路,如同盘绕在巨兽肋间的伤痕,蜿蜒曲折,通向山坳深处。
陈默的身影出现在山路尽头。炼气八层的气息己尽数收敛,沉凝如古井深潭,唯有一双眸子,比山巅的寒星更亮,比深涧的幽潭更深,沉淀着雷霆淬炼后的锐利与历经生死后的沧桑。他肩上的行囊里,几块幽蓝灵石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是归途唯一的伴响。
村口近了。
记忆中那棵标志性的、枝干虬结如龙的老槐树依旧矗立着,只是树皮更显斑驳,几根粗壮的枝桠断裂,显出几分颓败。树下,熟悉的景象却透着刺骨的陌生与愤怒!
几个穿着流里流气、满脸横肉的汉子,正围住一个须发皆白、佝偻着背的老人。老人枯瘦的手死死攥着一根充当拐杖的竹竿,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悲愤与无助。他脚边,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黄狗,正对着那伙人呲着所剩无几的黄牙,发出虚弱的呜咽,却被为首一个光头壮汉一脚狠狠踹开!
“老不死的!说了多少遍!这山坳里的石头,现在姓‘彪’了!识相的赶紧滚开,别耽误彪哥发财!” 光头壮汉唾沫横飞,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推向老人枯瘦的胸膛!
“住手!”
两个字,并不如何高亢,却如同两块冰冷的寒铁骤然相撞,带着一种穿透喧嚣、首刺灵魂的锋锐,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光头壮汉的手僵在半空,连同他身后那几个喽啰,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青年站在几步开外,身形清瘦,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风尘仆仆。他脸上没有什么暴怒的表情,甚至显得过于平静,唯有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落在光头壮汉推搡老人的那只手上,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正是归来的陈默!
光头壮汉愣了一下,随即看清来人不过是个衣着寒酸的青年,脸上立刻堆起凶戾的狞笑:“哟嗬?哪来的野小子,敢管你彪哥的闲事?活腻歪了?” 他撇下老人,带着几个喽啰,气势汹汹地朝陈默围了过来,如同几头恶狼盯上了落单的猎物。
老村长浑浊的老眼费力地辨认着,当看清陈默的面容时,先是一愣,随即猛地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小默?是……是小默回来了?!” 但这惊喜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小默!快走!别管我们!这些人你惹不起啊!”
陈默仿佛没听见老村长的呼喊,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围上来的几个恶徒,最后定格在为首的光头彪哥脸上:“滚出陈家村。立刻。”
“妈的!找死!” 彪哥被这轻描淡写的命令彻底激怒,暴喝一声,钵盂大的拳头带着一股恶风,狠狠砸向陈默的面门!这一拳势大力沉,显然练过些粗浅的外家功夫,寻常壮汉挨上,鼻梁骨必然粉碎!
周围几个胆大探头张望的村民,有的吓得闭上了眼睛,有的发出短促的惊叫。
陈默没有躲。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在那拳头即将触及他鼻尖的刹那,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如同鬼魅般抬起!
没有风声,没有呼啸!
只是极其随意地、仿佛拂去一粒尘埃般,五指张开,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彪哥那粗壮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在死寂的村口骤然响起!
“嗷——!!!” 凄厉到变形的惨嚎瞬间从彪哥喉咙里爆发出来!他脸上凶戾的表情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恐取代!他感觉自己砸过去的不是拳头,而是一根脆弱的枯枝,撞在了一块烧红的生铁上!一股无法想象的、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对方那看似清瘦的五指间传来,瞬间捏碎了他的腕骨!
陈默手腕一抖,如同抖掉一条死蛇,将惨嚎不止的彪哥随手甩了出去!
嘭!
彪哥那近两百斤的沉重身躯,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两三米远,重重砸在满是碎石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他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在地上翻滚哀嚎,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锃亮的脑门。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那几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喽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变成了见了鬼般的惊骇!他们看看地上打滚哀嚎的老大,又看看那个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乱一分的清瘦青年,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这还是人吗?
“滚。” 陈默的目光淡淡扫过那几个呆若木鸡的喽啰,只吐出一个字。
这一个字,如同带着冰碴的鞭子,狠狠抽在他们心上!几人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七手八脚地架起惨叫不止的彪哥,连句狠话都不敢放,如同丧家之犬般,仓惶无比地朝着村外逃去,只留下一路扬起的尘土和彪哥杀猪般的惨嚎声在风中回荡。
“小默!真是小默!” “老天爷,你可算回来了!” “小默……你……” 短暂的死寂后,压抑的啜泣和难以置信的惊呼声才从躲藏的村民中爆发出来。老村长拄着竹杖,颤巍巍地走上前,枯瘦的手一把抓住陈默的手臂,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下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娃啊……你……你闯大祸了!快走!快离开村子!那彪哥是镇上周阎王的人!他们……他们心狠手辣,手里有喷子(土枪)啊!你打了他们的人,他们肯定会带更多人来报复的!到时候,整个村子都要遭殃啊!”
“是啊小默!听村长的话,快走!” “你出息了,别管我们这些老骨头了!” “那帮畜生,杀人不眨眼的!” 更多的村民围拢过来,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担忧。他们七嘴八舌,急切地劝说着,推搡着陈默,只想让他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陈默是他们的孩子,是村里唯一走出去的大学生,是他们贫瘠土地上长出的一棵青苗,绝不能折在这里!
陈默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熟悉而苍老、写满恐惧与关切的脸庞。老村长枯瘦的手抓得他手臂生疼,那份沉甸甸的担忧和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头。他反手轻轻握住老村长颤抖的手,那手上粗糙的茧子硌着他的掌心,是岁月和苦难的刻痕。
“村长,叔伯婶娘们,” 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别怕。”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惊恐的村民,投向村后那片被苍茫山影笼罩、显得格外阴郁沉寂的角落——那里,是陈家村废弃的祠堂所在,也是他记忆中爷爷经常独自枯坐的地方。
“我这次回来,不只是看大家。”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如同穿透了眼前的迷雾,投向了更深沉的黑暗,“有些事,必须在这里了结。有些人欠下的债,也该还了。”
他轻轻挣脱老村长的手,不是推开,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我不会走。彪哥也好,周阎王也罢,他们敢再来……”
陈默没有说下去,只是那平静的眼神深处,一缕淡紫色的电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但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却悄然弥漫开来,让所有还想劝说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没有再看惴惴不安的村民,迈开脚步,径首朝着村后那片被暮色和阴影笼罩的废弃祠堂走去。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投在布满尘土和碎石的小路上,像一把缓缓出鞘、锋芒内敛却注定要饮血的古刃。
村民们呆呆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希望与更深恐惧的寒意,悄然爬上了每个人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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