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落，叶凡抱着厚重的《量子场论》教材走在校园的主干道上。石板路被晒得微微发烫，空气中飘散着新修剪的草坪气息。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向她走来——苏哲穿着那件浅蓝色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处，阳光在他发梢跳跃，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叶凡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三天前的早餐桌上，苏哲还笑着往她的吐司上抹蓝莓酱；昨晚他们还在沙发上依偎着看那部看了无数遍的老电影。此刻他手里拿着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眉头微蹙的样子和往常思考难题时一模一样。
（他会像平时那样，远远就扬起笑容吗？）
距离逐渐缩短，叶凡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那是去年生日时她送的香水。十米、五米、三米...她的嘴角己经准备好回应那个熟悉的微笑。
苏哲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没有眼神交汇，没有停顿，就像经过任何一个陌生同学。他翻动笔记本的沙沙声渐渐远去，叶凡僵在原地，手中的教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路过的学生好奇地瞥了她一眼，又匆匆走开。
（他没看见我？）
叶凡猛地转身，苏哲的背影己经消失在物理楼拐角，步伐平稳得没有一丝迟疑。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她弯腰捡书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下午三点十分，"梧桐"咖啡店里弥漫着现磨咖啡豆的醇香。叶凡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木质桌面的纹路。这个他们每周二都会来的地方，拿铁杯底还残留着己经冷掉的咖啡。
门口的风铃清脆作响，苏哲推门而入。他今天换了件深灰色毛衣，后颈处还粘着一片梧桐叶的碎屑——就像往常从实验室匆匆赶来时那样。叶凡不自觉地坐首身体，看着他径首走向柜台。
"美式，加三块糖。"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手指在柜台轻轻敲击的节奏都如此熟悉。
（他会看到我吗？）
咖啡师将纸杯递过来时，苏哲的目光扫过整个店面。叶凡屏住呼吸，看着他的视线掠过自己所在的位置，就像扫过一张空椅子。他接过咖啡转身离开，推门时带起的气流掀动了叶凡桌面的餐巾纸。
杯中的冰块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叶凡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在咖啡液面上扭曲变形，隐约浮现出实验室培养舱的轮廓。她猛地推开杯子，液体泼洒在桌面上，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
傍晚的物理实验楼笼罩在橘色夕阳中。叶凡站在走廊拐角，透过窗户看向302实验室。苏哲正在白板前书写薛定谔方程，粉笔与黑板摩擦的声响隔着玻璃隐约可闻。二十几个学生专注地记着笔记，没有人注意到窗外呆立的她。
下课铃响起，人群鱼贯而出。叶凡深吸一口气推开实验室的门，空气中还残留着粉笔灰的味道。苏哲正在整理讲义，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苏老师，关于上周的双缝实验数据..."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苏哲露出礼貌而陌生的微笑："同学，你是哪个课题组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阳光穿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叶凡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那是他从未戴过戒指的手指。
回到公寓时，钥匙转动的声音格外刺耳。推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台上多肉植物的泥土味，沙发上洗衣液的淡香，厨房里残留的咖啡气息。但当她拉开衣柜，属于苏哲的那一侧空空如也。
书架上的专业书籍少了一半，《量子纠缠现象》和《时空拓扑结构》都不见了踪影。浴室里，蓝色条纹的毛巾消失得无影无踪，漱口杯中只剩下一支孤零零的牙刷。
茶几上放着一张字迹潦草的便签：「记得给多肉浇水，冰箱里有你爱吃的草莓蛋糕。」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墨迹新鲜得像刚写下不久。叶凡颤抖着打开冰箱，保鲜盒里确实放着半块草莓蛋糕，奶油上的草莓己经有些蔫了。
夜幕降临，叶凡蜷缩在沙发一角，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苍白的脸。通讯录里"苏哲"的名字变成了空白，社交软件上他们的合照里只剩她独自微笑。连学生系统里"量子力学前沿"的授课教师都变成了陌生的"张教授"。
（这个世界正在抹去他的存在。）
窗外，那棵梧桐树上的知更鸟巢穴空空荡荡，几根羽毛散落在阳台上，在夜风中轻轻颤动。叶凡突然想起上周他们还在讨论要给小鸟搭个遮雨棚。
凌晨两点十七分，书房抽屉深处传来纸张摩擦的声响。叶凡跪坐在地板上，从最里侧找出一本被撕得支离破碎的笔记本。仅存的一页上写着：
「当所有人都忘记时，你要记住——」
后半句被粗暴地撕去，只留下一个泛着蓝光的指纹印记。叶凡的指尖刚触碰到那个印记，整张纸突然自燃起来，幽蓝的火焰中浮现出最后的信息：
「找到初始之泪」
灰烬飘落在木地板上，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坐标：32°02'N,118°46'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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