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八章 金蟾玄机初露锋
那碗混合着微量金蟾柚粉的茶汤，在净室昏黄的烛光下，氤氲着奇异的、清冽又温煦的香气。苏晚将它端到床边，双手递向顾九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心悬在万丈深渊之上。
顾九渊并未立刻接过。他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碗中琥珀色的汤液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缕独特的、仿佛蕴藏着阳光与生命精粹的清冽柚香，远比之前在破庙前嗅到的更加纯粹、更加……令人心悸地熟悉。他眼底深处，一丝锐利到极致的光芒骤然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被更深的探究所取代。
“有劳姑娘。”他终于伸手接过瓷碗，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苏晚冰冷的手指。那瞬间的接触，苏晚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指尖传来的、一种洞悉一切的微凉。
顾九渊并未急于给萧凛喂下，而是将碗凑近鼻端，再次仔细嗅闻。他的动作优雅而专注，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都牵动着苏晚紧绷的神经。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烛火在静谧的室内无声跳动，映照着苏晚苍白却强自镇定的脸。
半晌，顾九渊才收回目光，并未再看苏晚，仿佛刚才那番探究只是错觉。他示意苏晚扶起萧凛的上半身，自己则用白瓷小勺，极其耐心、缓慢地将温热的茶汤，一点点喂入萧凛紧抿的唇缝。
苏晚紧紧盯着萧凛的反应。茶汤入喉，几乎是立竿见影地，萧凛紧锁的、如同覆盖着寒冰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那微弱却真实的变化，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苏晚心中激起一圈希望与恐惧交织的涟漪。
顾九渊喂完最后一口茶汤，将空碗递给旁边的青峰。他再次伸出手指，虚虚悬在萧凛的腕脉之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周身的气息沉静如水，仿佛整个人都与那微弱的脉搏连接在了一起。
苏晚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打扰。她能清晰地看到，顾九渊的指尖，有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柔和光华在流转，如同月下清泉，无声无息地探入萧凛的经脉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净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炭盆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终于，顾九渊缓缓睁开眼，收回了手指。他看向萧凛苍白依旧、但眉宇间那层死寂的冰寒似乎淡去些许的面容，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凝重和一丝……震撼。
“好霸道的寒毒！好精纯的生机！”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仍在回味方才探知的一切，“寒毒如附骨之疽，阴煞之力几乎冻结本源，能撑到此刻己是奇迹。然而…”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般射向苏晚，那清冷的眸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一缕暖流！精纯至极，生机盎然，如初春破冰之阳，竟能在这等绝境之中强行开辟出一线生机，护住心脉，更隐隐有压制、甚至…转化那至阴至寒之力的迹象！”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这绝非寻常野柚之力！此物蕴含的生机本源之纯粹，世所罕见！其属性…竟隐隐克制那极阴煞气？”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再次锁定苏晚，语气斩钉截铁，“姑娘，你放入茶汤中的那一缕‘野柚’粉末，究竟是什么？”
轰隆！
苏晚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茶汤的关键是“粉末”，甚至精准地感知到了金蟾柚粉那“精纯生机”、“克制阴煞”的核心特性！她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碾碎！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几乎站立不稳。秘密暴露了！在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目的不明的人面前！她仿佛看到金蟾柚粉被夺走，萧凛失去唯一的生机，自己沦为囚徒甚至…刀下亡魂的景象！
“我…”苏晚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此物，”顾九渊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步步紧逼，“不仅对这位公子的寒毒有奇效，其蕴含的磅礴生机，对任何修炼者、尤其是有根基暗伤或本源受损者，都堪称无价之宝！甚至…对于某些特定的阴邪功法，有天然的克制之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姑娘，你可知你守着的是何等惊世骇俗之物？又是何等…催命符？”
“催命符”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苏晚的心底。她踉跄一步，扶住床沿才勉强站稳，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挣扎和戒备。她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装着金蟾柚粉的包袱。
顾九渊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随即那抹浓厚的兴趣再次浮现，甚至带上了一丝欣赏。他并未继续威逼，反而话锋一转，语气竟缓和了几分：“姑娘不必如此惊惶。我若存心强夺，方才便不会出手相助，更不会费心救治这位公子。”
他走回床边，看着气息似乎平稳了一点的萧凛。“他的命，暂时吊住了。但寒毒根源未除，阴煞之力仍在蚕食生机，方才的爆发更令其经脉受损，五脏如冰。若无你那奇物持续压制温养，不出三日，生机断绝。”
顾九渊的话如同重锤，敲在苏晚心头。萧凛的命，依然悬于一线，而维系这线的，正是她怀中的金蟾柚粉！她抬眼看向顾九渊，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最后一丝希冀。
顾九渊迎着她的目光，清冷的眸子深邃如渊。“我能暂时稳住他的伤势，延缓寒毒侵蚀。但若要根除，非一日之功，更需对症的灵药相辅。你那奇物，便是其中关键一环。”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姑娘，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苏晚的心猛地一紧，警惕地看着他。
“不错。”顾九渊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萧凛，“我保他性命无虞，尽力助其祛除寒毒根源。作为交换…”他的视线最终落回苏晚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需如实告知我那奇物的来历、特性，并…在我需要时，提供少许以供研究。仅此而己。我顾九渊，以云水之名立誓，绝不强夺，更不会泄露其存在半分。”
苏晚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这条件，听起来似乎…尚可接受？保萧凛性命，祛除寒毒根源，这正是她所求！而代价，只是提供信息和少量粉末供研究？比想象中首接抢夺要好得多。但…“云水之名”？这誓言可靠吗？他研究金蟾柚粉，真的只是为了医术？那“克制阴邪功法”的言论又意味着什么？
巨大的诱惑和更深的不安在她心中激烈碰撞。她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萧凛，又看看眼前这个深不可测、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顾九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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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云水小筑幽暗的院墙之外。
一道融入夜色的灰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在临水的院墙拐角阴影处。正是李茂才派出的那个气息阴沉的灰衣人。
他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凝神倾听着院内隐约传来的对话。顾九渊清冷的声音和苏晚带着颤抖的回音，断断续续地飘入他的耳中。
“惊世骇俗之物…催命符…”
“交易…保他性命…祛除寒毒…”
“奇物的来历…特性…提供少许…”
灰衣人的眼睛在黑暗中猛地亮起，如同发现猎物的毒蛇！惊世骇俗之物！能祛除奇寒之毒！能让那深不可测的白衣公子都如此看重、甚至不惜立誓交易的宝物！
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和贪婪，身体更加紧贴墙壁，试图听得更清楚。然而，院内的话语声却低了下去，似乎转移到了更深处。
灰衣人眼中精光闪烁，不再停留。他如同鬼魅般沿着墙根阴影迅速滑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首奔清心居的方向而去。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一字不漏地禀报给东家！那野丫头身上，果然藏着天大的秘密！一个足以让李茂才疯狂、甚至改变整个清水镇格局的秘密！
云水小筑净室内，烛火摇曳。
顾九渊仿佛不经意地抬眼，目光掠过苏晚身后那扇紧闭的窗户，投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清冷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意味深长的弧度，快得如同幻觉。
他重新看向仍在天人交战的苏晚，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姑娘，时间不多了。他的命，还有你自己的安危，皆在你一念之间。这清水镇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
窗外，夜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仿佛预示着更汹涌的暗流，即将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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