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季末的风终于带上了暖意，吹化了冰棱花暖棚上的最后一层薄冰。苏冉蹲在石洼边，指尖轻触新抽的花茎——不再是雪季时的半透明，而是泛着温润的乳白，像被阳光晒化的玉。她鼻尖沾着融化的雪水，听见身后传来兽皮靴碾碎薄冰的声响，凛的尾尖突然卷住她的发辫，轻轻往后拽了拽：“别凑太近，花茎上的露珠冰手。”
他怀里抱着捆新割的暖根草，草叶上还沾着苔原特有的红壤。苏冉望着他耳后新添的浅疤——那是前日巡逻时为追逃进苔原的雪兔留下的，却被他轻描淡写说成“蹭到了冰棱”。“你看，冰棱花要开了。”她指着花茎顶端的花苞，像捧着颗会发光的蛋，“花瓣边缘的纹路，和你尾尖的毛一样，是银白色的。”
凛的耳尖猛地红了，蹲下身时故意用兽皮护腕蹭了蹭花苞：“胡说，雪豹的毛比它亮。”可尾尖却悄悄卷过她的手腕，在雪地上扫出花苞的形状，“老族长说冰棱花开时，苔原的风会变甜。”
交易会带来的不仅是物资，还有灰爪部落的“试品”草绳引发的连锁反应。当苏冉发现部落储存的暖根草粉被掺入了不知名的白色粉末时，凛正用利爪在石墙上刻新的交易账目——左侧是雪豹族的草药，右侧用狼爪印标记着灰爪族的盐巴。
“这粉末…是‘眠沙’。”苏冉捏着粉末凑近鼻尖，立刻屏住呼吸，“狼族用来麻醉猎物的毒粉，混在暖根草粉里，短期喝了没事，久了会让人西肢无力。”她想起阿荻最近总说腿软，后颈的寒毛瞬间竖起。
凛的利爪“咔嚓”一声掐断了兽骨笔，银豹纹在晨光下突突跳动：“夜牙。”他低吼出声，尾尖狠狠扫过石墙上的狼爪印，“灰爪族的规矩，是对救命药下手？”
苔原的风突然变大，卷起帐幔露出外面的天色——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像极了凛此刻的脸色。苏冉望着他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忽然想起现代刑侦剧里的取证场景，却在这里用上了：“我们去苔原找证据。眠沙长在狼族领地的‘毒沼’，但它的花粉会被风吹到苔原边缘。”
凛的瞳孔在阴云下缩成竖线，突然兽化，银豹身影蹲伏在她脚边，用大脑袋蹭了蹭她的膝盖——这是雪豹族“准备出发”的信号。他的尾尖卷住她的腰带，像根坚固的绳索，在苔原的风雪里为她劈开一条路。
苔原的“毒沼”比想象中更危险。墨绿色的泥浆咕嘟冒泡，散发出腐臭的气息，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地下空洞的回响。苏冉攥着凛的兽毛，感觉脚下的地面在轻微下陷，突然想起实验室的培养皿污染——那时可以扔掉重来，此刻却连后退都艰难。
“踩着我的脚印。”凛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震动着她的掌心，“毒沼里的‘绞泥藤’会缠脚，看见紫红色的藤蔓就躲。”他的利爪深深插进泥里，为她固定出落脚点，尾尖却始终卷着她的手腕，像怕她被毒沼吞噬。
就在苏冉弯腰去捡眠沙花粉样本时，脚下的泥浆突然翻涌——一条浑身布满毒刺的“沼蛇”破土而出，毒牙闪着幽蓝的光。凛的银豹身影快如闪电，利爪在半空划出弧线，却在接触到蛇身的瞬间猛地回撤，改用尾巴将她扫到身后的高地上：“有毒！”
沼蛇的毒牙擦过他的侧腹，立刻鼓起个青黑色的包。苏冉撕开花篮里的冰棱花，将汁液敷在伤口上，看见凛的肌肉在她掌心剧烈颤抖——雪豹的抗毒性再强，也抵不过毒沼的特有毒素。“忍一下，冰棱花能中和神经毒素。”她的声音发颤，指尖却稳得惊人，“就像你上次在风蚀谷帮我那样。”
凛的喉间滚过一声低嚎，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她的话。他偏过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背，银瞳里映着她沾着泥浆的脸，忽然用尾巴尖勾起她发间的金盏花干瓣——那是热季时他帮她别上的。
带着眠沙花粉的证据回到部落后，灰爪部落的夜牙果然找上门来。他化着人形，狼耳在阳光下泛着灰青，身后跟着几个扛着盐袋的雄性，眼神像打量猎物般扫过苏冉：“雪豹族的雌性，果然能找到眠沙。”
凛的利爪弹出半寸，却被苏冉按住手腕。她上前一步，将装有花粉的陶罐放在石桌上：“灰爪族用救命药换毒粉，这就是你们的交易规矩？”她的声音不高，却让夜牙的狼耳猛地往后一抿。
最终的交易在石誓台重新达成。苏冉用改良后的“解毒草包”换回了足量的盐巴，条件是灰爪族必须在交易清单上按下狼爪印——这是兽世从未有过的“契约”形式。凛站在她身后，银豹纹随着呼吸起伏，尾尖却悄悄卷住她的小拇指，在石桌上划出细微的弧度。
入夜时，苏冉被石墙的刻痕声惊醒。她披着兽皮走出帐篷，看见凛正借着月光刻字，银发垂落遮住侧脸，尾尖夹着炭笔，在“交易契约”旁画了个新图案：一只雪豹和一只狼，中间隔着株冰棱花，爪印下写着她教的“公平”二字。
“以后…所有交易都按你的规矩来。”凛头也不抬，炭笔在石墙上发出轻微的刮擦声，“灰爪族的夜牙说，你比雪豹的利爪还厉害。”
苏冉蹲在他身边，指尖触到“公平”二字的笔画——凛的字迹歪扭，却用力得像是要刻进石头里。她忽然想起现代的合同签署仪式，那时觉得繁琐，此刻却觉得，这头雪豹用利爪和炭笔，在荒原的石墙上，为她筑起了一道名为“规则”的保护墙。
“凛，你知道‘契约’是什么意思吗？”她忽然问，看着他耳后跃动的银豹纹。
凛的动作顿了顿，炭笔在石墙上划出道弧线，像朵绽放的冰棱花：“知道。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转身时，月光落在他眼里，比任何宝石都亮，“你的规矩，就是雪豹族的规矩。”
苔原的风送来最后一缕雪季的寒意时，苏冉在冰棱花暖棚里发现了一根金色的羽毛。羽毛尖端系着颗极小的种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和金雕族风翼丢下的那颗冰棱花种子如出一辙，却多了种她从未闻过的清冽气息。
凛的尾尖突然卷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银瞳警惕地望向金雕族的方向：“风翼的‘示好’越来越频繁了。”他的声音低沉，尾尖却在她掌心轻轻扫动，“金雕族的雄性…很擅长用羽毛引诱雌性。”
苏冉捏着羽毛，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体温，忽然想起交易会上风翼那道审视的目光。她将种子小心地种进冰棱花旁的石洼里，转身对凛露出个安抚的笑：“放心，他的羽毛再漂亮，也比不上你的尾尖。”
凛的耳尖猛地红透，却故意用尾巴扫了扫她的脸颊：“胡说。”可他眼底的警惕却慢慢化作温柔，像苔原的风终于吹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冰棱花的花苞在晨光中轻轻颤动，像随时会绽开。苏冉望着石墙上越来越复杂的刻痕，忽然觉得，这个兽世的春天，不仅是冰棱花开的季节，更是她和凛的契约在荒原上，随着风语和兽踪，慢慢生根发芽的季节。而那些来自其他种族的目光，无论是狼族的试探还是金雕的示好，都不过是这片广袤荒原上，即将展开的漫长故事里，几缕微小的风。
(http://888zwz.com/book/fhjbch-1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888zw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