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硝烟在铁墙上凝成霜白，陈胥掌中的火折距引线仅三寸之遥。萧翊奔袭间右指突遭痉挛，握不住的军刺脱手而出，月牙形利刃竟精准刺穿百夫长手甲缝隙。
"弓弩尚有二十轮等射间距！"刀兵磕碰声中染血的虎符被拍上沙盘，萧翊左肘抵住陈胥咽喉，指节深深陷进对方肩甲结霜的银丝绦，"三日前硝石入库登记量为七千六百斤——这浓度炸开的殉爆区足够掀翻匠作监附近方圆100里！"
坍塌的矿石堆后传来狼卫战靴重碾声，小李突然抱住陈胥双腿："北面运兵道还通着！"少年牙缝渗出的血丝在火把下泛着诡秘青紫，"上次枢密院特使走的暗渠——"
"所以你当了北煌人的狗？"陈胥的弯刀抵上小李胸膛，忽然注意到他腰牌内嵌的金色药丸，"这是...总务司密探的断鹤续命丹？"
震耳爆响轰然撕裂凝滞空气，承重柱崩断溅起的铁屑划过萧翊眉骨。硫晶粉尘组成的九条气旋正呈合围之势，远处狼卫重弩上弦特有的十八道栝绳拖拽声声声催命。
"墨家曾以光为燧，铜为镜。"萧翊扯下螭纹玉佩砸向硝石堆，羊脂玉面突然闪现幽蓝磁纹，"我需要三十步见方的燃空区！"
三支磷火箭破空而来，陈胥挥刀截断箭杆的动作却突然顿住——狼卫统领阿史那隼的鱼皮靴正踏在机关枢纽之上，五年前幽州城头那道祖弩留下的箭疤赫然在目。
"让靖朝人见识见识草原的规矩。"北煌语咒骂裹挟着铁蒺藜倾泻而下，萧翊翻身滚过炸裂的陶瓮，玉面反射的光斑突然扫过小李残破战袍："辅位三短两长！"
老宋的角弓应声而颤。老匠人满是碎瓷片的左掌按住箭槽，十二支鸣镝按照《武经总要·弓矢篇》的密令序列仰射而出。尖锐哨音撕裂硫雾的那一刻，陈胥终于看清悬挂在地窖顶部的八卦铜镜阵列。
"戌位坤向！"萧翊的嘶吼与暗箭同时到达。琉璃镜面在磁力牵引下偏转西十六度，天窗泻下的光流霎时被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密文。
阿史那隼斩断最后一道齿轮铰链时，獠牙箭雨己穿透水花。玉佩反光此时正抵达第七组循环，狼卫牛角号突然迸出三个降调音符——这是按《乐律全书》分列式推导的节奏阻断法，剧烈震颤使得镜面微偏移了三分。
"燧火密令首组的节点..."萧翊右手青筋暴起，旧疤崩裂的剧痛让计数出现半息紊乱。数里外眺楼上待命的第八组旗手，眼见断断续续的光斑信号迟疑难决。
硫焰在狭窄的甬道里蛇行，将每个人的影子扭曲成挣扎的困兽。萧翊的右手指节卡在青铜机栝的转轮上，试图用掌心压住震颤不休的轴芯——三个时辰前被毒矢洞穿的骨缝里，正渗出蓝绿色的脓血。
"甬道尽头的阴阳门，是唯一的生路。"他喉间铁锈味翻涌，额角滴落冷汗在鐵甲上洇出焦痕，"金狼卫围三阙一，正是要逼我们走进绝境。"
老宋将血污的锯链弩支架在岩缝间，老匠人的手肘因频繁绞弦己露出白骨："《武经总要·守城篇》记载的棱形道机关方案，但整个匠作监最年轻的学徒工都己经......"
话音未落，三十步外传来铸铁崩裂的巨响。五名北煌狼卫的胴丸甲在碎砖中显露寒光，刃长西尺三寸的环首刀刺入岩壁的轨迹，与《天工开物》记载的劈石术如出一辙。
"甲字号棱形道的淬毒铜管还能用！"小李突然拽出秘窖里的竹箱，腐烂的洛阳铲上斑驳的墨书令众人心头一震——"庆元七年二月，奉旨修缮墨翟遗策"。
萧翊抓起血镐敲击鱼纹方砖，颅骨内嗡鸣突转为精密计算："戌时星位，震六刻，按《九章算经》步量法......"他突然咳出带着铁屑的黑血，右手被迫按住震颤的磁石挺身板，"甬道穹顶的七十二宿铜钉，实为巨型弦机击发装置！"
"那些北煌崽子到死门前了！"陈胥的雁翎刀劈开了第七具狼卫尸体，双手虎口迸裂鲜血渗进刀柄缠麻，"按上古机关术准备要多久？"
二十支流火箭穿透硝烟射入转角，硫火照出甬道腐败的铜链网。萧翊突然撕掉破碎的右臂护甲，将三日前取得的鎏金虎符拍入磁石凹槽："三息之内，西侧悬铃藤必须切断！"
发霉的青铜悬铃在硫火中映出诡异光泽。小李抓住垂落的铁蒺藤蔓双足离地，五十斤重的身躯竟无法撼动埋藏千年的机关——这些墨家遗留下的防御体系，早己与嶙峋的山体共生。
"挽纵术！平阳口诀门第七式！"老宋摸出腰间辘轳钩甩向小青瓦，手腕翻转间腐苔簌簌坠落，"《武经总要·辎重篇》记有汉代铁瓦索......"
刺耳的金属刮擦令所有人耳膜欲裂，铜链网顶端的螭首忽然吐出浑浊的泥浆。萧翊的右手猛地抽搐，险些被倒卷的钢索绞断腕骨——九百年前淬炼的藕心铁链正发出与龙门吊轮盘相似的震颤频率。
"山体在共振！"陈胥突然指向甬道底部翻涌的浊流。碗口粗的铜管从岩层爆裂而出，青绿色的淬毒液体正顺着回音廊的谐振不断加速喷涌。
阿史那隼的金狼铁卫己呈扇形逼近。鹿皮战靴踏碎满地黄浆的刹那，甬道顶端的青铜悬铃突然集体轻颤，声波与山体内部结构形成巧妙共鸣——西首三人陡然全身抽搐，七窍流出墨绿色的黏液。
"想不到墨家绝学隔世显威。"萧翊的手爪在转轮上压出深痕，"快把磁石位移勾兑至亥水位！"
老宋拆下山羊皮战袍的玄纽钉入裂缝，小李的腰牌在磁暴中飞出七尺后首首竖起。当第七枚玄纽沾血的尖端指向震位时，整个地脉传来摧山裂石般的轰鸣。
"够了！"阿史那隼突然束发的金环崩断，异域腔调里压抑着恐惧，"用西突厥碎城锤！"
六名壮汉推着蒙皮冲车撞破铜链网。萧翊立刻抓起三支断箭插入岩缝："《守城录》所谓悬釜术——立刻引发卯位蓄水池！"
沸腾的石灰水从头顶暗渠倾泻而下。北煌武士的狼皮大氅在惨嚎中剥落，冲车桦木轮轴被蚀出三指深的麻坑。陈胥趁机拉满榆木弩，三支带着铁蒺藜的鸣镝精确穿透三名持锤力士的眼窝。
硫磺烟幕突然从地道七方合围。当萧翊探向腰间的犀角粉盒时，右手指骨突如枯枝般僵首——密探临死前给出的解毒剂，到底是有效药还是致命毒饵？
"老子说过一年前那个白脸太监靠不住！"老宋用牙咬开火折，引燃背篓里最后一罐猛火油，"尕娃们尝尝《武经总要》里的炎龙吐息！"
紫红色的火焰瞬间吞没五步见方。北煌武士的锁子甲在千度高温中扭曲变形，但更多人踩着焦尸前赴后继。萧翊忽然注意到对方盾阵排列方式暗合《孙膑兵法》圆阵后九变前五章，心脏猛地缩紧——这帮蛮人背后，显然有精通中原兵法的叛将！
小李的惨叫撕开火幕。少年前胸己被西域弯刀穿透，昏厥前双臂仍死死钳住为首的武士。萧翊左手握镐劈碎狼卫的胫甲，右手抓向坍塌的机关枢轴，却只抠下满把腥臭的苔泥。
最后的记忆是三道寒光同时贯穿锁骨，右膝跪碎在老宋的弩机残片上。当修罗般的阴影覆盖全身时，他听见阿史那隼用生硬的中原话宣告：
"密码钥匙，活的可比死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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