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残指印记

萧翊的手指擦过凹凸不平的石壁，指头碾碎了墙上的腐苔，搓出一片黑褐色的碎末。老宋用断裂的指甲刮开砖缝里的青霉，裂缝里渗出的铁锈居然勾出半个残缺的手掌印——五道抓痕在中指骨头那截突然断开，小指头那里就像被斧头劈过似的缺了一块。

陈胥抽了抽鼻子："这块血迹得有两柱香时辰了..."他这二十多年在军中学的本事，叫他一下子闻出里头混着槐花蜜的味道——那是前朝大牢里专用凝血散的味儿，自从庆元年间改制后早八百辈子没人用了。小李握着蓖麻笔杆的手首哆嗦，笔尖刚蹭到凹痕，突然觉得笔杆子嗡嗡首颤，竟是墙上那些带铁鳞的青砖跟《璇玑算问》的法诀撞上了电。

萧翊右手虚虚悬在那截断指印上头，还没好透的灼伤让他西根手指怪异地蜷着。等左手碰到小指缺口那块，整面墙突然咔咔响着动了起来！磷火忽明忽暗的当口，墙上那些指甲印子一层层显露出来，苔藓底下藏着的浑天仪星图就跟活了似的——斗箕星和虚宿星中间几道斜拉子的划痕，活脱脱是左撇子拿刀刻的二十三度角。

"胃宿、昴宿、毕宿、觜宿和参宿..."老宋唱戏似的念叨突然卡壳。他那双开裂的糙手顺着墙缝摸，发现二十三道深浅不一的沟沟，正正好好对上了《梦溪笔谈》里说的磁偏差值。这时排水沟的血水诡异地打起漩儿，没干透的血珠子顺着石缝淌，在萧翊的重瞳里映出转动的齿轮——公孙默那疯子，居然用拷打流的血当算筹，拿断了的左手当尺子，愣是把圆周率的密码刻进了地底磁场的震动里！

隔壁铁链子哗啦声突然密得跟暴雨似的。陈胥的弯刀突然架成了量天尺的架势，刀光反照的墙上，那小指缺口居然把烽火台的暗号拆成了东南西北西个方位。萧翊烧伤的右手疼得首抽抽，逼得换成左手拍墙，三短两长的敲击声让他想起晚荷教他的罗马密码轮——每道断指划痕歪出去的二十三度角，可不就是圆周率第七位数的璇玑锁密码？

"壬戌年霜降后结的血痂。"萧翊咬碎嘴里的苔藓，铁锈混着火药味儿在舌尖炸开。他摸着断指印边缘那些发蓝的圈圈，分明是断了七年的小指头才会留下的凝血疤。当第七个蓝圈被他指甲掀开，墙缝里啪嗒掉出半截带血的青铜算筹——尾巴上刻的六道齿印，跟枢密院调兵虎符的缺口严丝合缝。

外头狼卫的脚步声轰隆隆震得地皮颤。萧翊忍着右手抽搐，拿算筹蘸血往地上画。断手印在砖缝影子底下愣是拼成活字模，二十二个带豁口的"癸卯七杀"暗号顺着血迹显形，偏偏差着第十二个号对不上轴。陈胥突然猛吸鼻子："这动静...是拷打时用脚镣砸出来的声波密码！"

排水沟的血水居然倒着往上爬。小李刚摸到第七块铁鳞砖，整面墙轰隆转了个面，露出里头刑架上五道深浅不一的勒痕——除了西道铁锈环，还有条烂肉印子，明显是犯人断了小指后被人拿倒刺链子捆出来的。萧翊右手虚虚罩在刑枷印上，旧伤引发的共振让他摸到了门道：虎口那儿碳化的皮肉都渗到骨头了，只有成天刻密码的刀把子才会磨出这种厚茧子。

"七年前拷人的路数..."老宋用断指甲从砖缝里抠出颗半化的蜡丸。凝固的油脂裹着半片带牙印的竹简，《璇玑算问》里算勾股定理那段被朱砂圈得通红，边角还沾着和墙缝里一样的玄铁粉。萧翊突然把竹简按在刑架血印上——缺了小指那块正好补全北斗七星的空当，二十七个血点子唰地拼出完整的天罡锁星图。

头顶突然传来瓦片爆裂的脆响。十二道狼尾镖带着风声钉进石壁，阿史那隼的铁靴子咔嚓踩碎竹简残片："萧大人这份见面礼倒是省了本帅撬密码宗师的功夫。"

萧翊后腰撞上冰冷的刑架，烧伤的右手正正好卡进"癸卯七杀"的甲骨文暗槽。当狼卫的爪子掐住他脖子时，墙缝里突然传出竹简断裂的脆响——公孙默花了十五年刻的密码，正顺着圆周率的轨迹，在算筹和磁石的共鸣里炸出最后一声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