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那轿辇声势浩大地进了栖鸾宫。
温暖的地龙铺了一路,一下轿,苏晚梨便迫不及待地提着裙裾,小跑进殿。
倒不是她多想见皇后娘娘,只是外头太冷了。
这公主从小到大被千娇万宠地养着,真真是一点苦都没吃过,身子娇气得紧。
她出去装完一圈逼回来,半个身子都要冻僵了。
“母后~”
人未至,声先到。
殷皇后正在修剪红梅,闻声放下金剪刀,慈爱地张开双臂:“本宫的娇娇儿来啦~”
苏晚梨行完礼就钻进皇后怀里,顺势把冰凉的爪子往对方袖子里塞。
殷皇后被冰得首抽气,笑着捏她鼻尖:“小没良心的,五日不来请安,一来就折腾母后。”
“哪有,儿臣天天念着母后呢~”她蹭着皇后肩头撒娇,余光瞥见案几上堆着好几卷画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果然,寒暄几句后,殷皇后抚着她头发切入正题:“玉昭啊,你父皇昨儿还问呢,咱们小公主的驸马人选可有中意的?”
说完,她指向画轴,“这些都是京中适婚的世家公子,你挑挑?”
苏晚梨立刻扁嘴:“儿臣不想嫁人,儿臣想一辈子陪在母后身边!”
“胡闹。”殷皇后戳她额头,“你当母后不知道?你表哥三天两头就往你府里跑……”
话没说完,大宫女匆匆进来禀报:“娘娘,殷小侯爷在宫门外候着,说是想请公主回府用膳。”
殷皇后顿时笑得意味深长:“瞧瞧,人都追到本宫这儿来了。”
苏晚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表哥是当朝大将军二儿子,殷淮之。
原身看不出来,她可不是傻子。这男的表面端庄有礼,对小公主情义深重;背地里享受着小公主的追捧,不冷不热地吊着她,拿她当垫脚石。
苏晚梨扭捏着不肯走,殷皇后只当她是小女儿情态,害羞了,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去吧,可别让人家等急了。”
苏晚梨:……
她走到殿外,正见一男子撑着伞立在雪中。
月白锦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衬得他愈发清俊挺拔。
见着她,男子漫不经心地拱了拱手,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玉儿。”
那声调三分慵懒七分温柔,既不失礼数,又透着股说不出的亲昵,端的是一派世家公子的风流做派。
“表哥不必多礼。”
苏晚梨微微颔首,与他隔开三步距离。
殷淮之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往常这小公主见了他,早该扑上来挽胳膊了,怎么今日这样生分?
莫不是知道了他前几日宠幸通房丫头的事,跟他闹脾气?
殷淮之只当这又是小公主欲拒还迎的把戏,他伸出手,就要握她手腕。
苏晚梨眼疾手快地后退一步,躲过他的咸猪手。
“表哥不是说要用膳么?我们快些走吧。”
殷淮之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阴鸷一闪而过。可目光触及她那张芙蓉面,气又一下子消了大半。
几日不见,玉昭越发水灵了。本就是倾城之色,这样清冷难以接近,倒生出几分意趣来。
若是能好好消受一番,那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思及此,那股子恼意顿时化作心痒,他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几日不见,玉儿便同表哥生分了。看来以后这公主府,我得常来。”
苏晚梨:你可拉倒吧。
“今日,我吩咐下人做了你最爱吃的鲈鱼脍,所以玉儿莫要同表哥置气了,嗯?”
“......我哪儿有与表哥置气,表哥莫要胡言乱语。”
*
公主府的晚膳早己备好。
那渣男一口一个玉儿地叫,还信誓旦旦地握着她的手,说自己一定会向圣上求亲,听得苏晚梨一个头两个大。
送走那人以后,苏晚梨疲惫地靠在软榻上,唤来贴身婢女:
“蓁蓁,本宫的头好痛。”
蓁蓁立刻紧张起来,就要去叫太医。
“定是今日公主您与那质子攀谈,受了风寒,我去喊太医!”
她抬脚就要走,被苏晚梨叫住:
“诶诶诶,你先别走。”
蓁蓁回头,一脸担忧。
“你说的没错,都是那质子害的。”
她假意生气道:
“三秒钟,我要那个质子的所有信息!”
蓁蓁立刻会意道:“得令,公主,奴婢这就去办!”
一刻钟后。
苏晚梨斜倚在软枕上,捏着银匙,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瓷盏里的燕窝羹。
“公主,”蓁蓁压低声音道,“打听清楚了。”
“那谢晏休是五日前进的皇城,当时走的是最偏的那个门,连个接引的太监都没有。”
“如今他被安置在听竹苑,离咱们昭华宫约莫一盏茶的脚程。”
蓁蓁撇撇嘴,“说是别院,可奴婢方才去瞧了,那墙皮都剥落了半面,比御马监的厩房还不如。”
“他带了多少人?”
“就一个瘦巴巴的小厮,看着还没奴婢壮实。”蓁蓁比划着,“行囊更是寒酸,就一竹笛,和几卷竹简。”
“这几日雪天,内务府的人连炭都没给他送,听说那小厮去要,被打了个半死,丢了出来。”
苏晚梨挑眉道:“有这种事?”
“那走吧蓁蓁,咱们去给人家送送温暖。”
......
公主轿辇停在听竹苑时,谢晏休正就着半碗冷茶啃硬馒头。
“砰——”
破旧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小太监捏着嗓子尖声道:
“玉昭公主驾到——”
谢晏休着一身玄色衣袍,缓缓起身。
他跪地行礼时,黑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
“本宫今日闲逛,没想到昭华宫附近竟有这等......”
苏晚梨用绢帕掩鼻,嫌弃地打量着这里,“连乞丐窝都不如的地方。”
“臣惶恐。”谢晏休低着头,“寒舍简陋,恐污了公主的眼。”
苏晚梨目光扫过屋内——一张瘸腿木桌,两把椅子,炭盆里只余几块将熄的黑炭。
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本宫听闻,内务府那帮奴才克扣你的细炭?”
谢晏休淡淡道:“公主说笑了,臣本就不配用那些。”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她掩唇轻笑,似乎是被他的话逗乐了,“本宫今日心情好,赏你几块,你看如何?”
谢晏休抬头,看她那银白毛领中,露出的一点樱唇。
娇艳润泽,红得晃眼。
似那枝头缀着的红梅,轻轻一捻,便会流出浆液。
他很快伏低身子,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耳根通红。
“臣,叩谢公主恩典。”
苏晚梨当然不会这么好心,给他送上好的细炭。
她送的是那种最次等的炭,既不容易燃着,一烧起来还会爆出吓人的火星,全是黑烟。
保准呛得谢晏休整晚不得安宁,只想赶紧搬出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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