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替他说话！”安杰头也不回地喝了一句，接着怒气冲冲地走到江德福面前，把菜刀放在桌上“咔”地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英雄救美了？你知道那狗要是真咬下去，哪怕只是一口，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啊？”
江德福揉了揉眉心，叹气：“我知道……可那时候哪能想那么多？我还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咬啊？”
“你不能想？你就不能看好她？她一个姑娘家，你让她自己下河边干嘛？你就在那边拎鱼拎得跟中状元一样，连她人都看不住！”
“你以为我不想看住她？”江德福声音也拔高了些，抬起眼睛和她对视，“我前脚刚回来拎鱼，后脚就听到她喊。我要能知道那狗在哪儿，我能让她过去？”
安杰一听，鼻翼狠狠一皱，眼圈都红了。
“你以为我是在怪你？我……我是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哽住了，眼泪也跟着滚了出来，“我这心都快吓碎了，她要是真有事，你让我怎么跟妈交代？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江德福顿时语塞了。他能感受到安杰情绪下的那份压抑与心疼，那不是责怪，而是担心，是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怕。安杰性子一向火爆，但他太明白她的心肠软得像蒸熟的糯米团子。
“我以后不乱跑了。”江德花从窗台上站起来，低声说道，声音软软的，“嫂子，你别生气……真的，我下次再也不一个人跑那么远了。狗也走了，哥也没事，咱家谁都没伤着，这不是挺好的嘛……”
“好？你还觉得好？”安杰一边抽着鼻子，一边皱着眉，“你看看你，鞋都湿透了，膝盖也红了一块，那狗冲你扑过来你都不躲？”
“我那时候吓懵了嘛……”江德花不好意思地笑笑，摸着头发。
江德福终于站起来，一步走到安杰跟前，轻轻伸手，把她眼角的泪水擦掉，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哭我更难受。”
安杰甩开他的手，哽咽道：“你知道你腰扭得多严重吗？你还逞强。回来就该去敷药，你偏要拎鱼回来，鱼就这么金贵啊？你要再出点什么事……”
“我不是还活蹦乱跳地站在这儿吗？”江德福试图缓和气氛，咧嘴一笑，“咱家这饭桌不是还热着呢？你要真心疼我，等会儿多给我舀一碗汤，我这条命就值回来了。”
安杰终于“噗嗤”一声笑了，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耍嘴皮子。”
江德福赶紧趁热打铁：“今晚咱吃红烧鲫鱼，配你那秘制蒜泥黄瓜，还有……豆角炖茄子。行不行？”
“你以为你安排菜谱就能糊弄过去？”安杰扬起下巴。
“那我再洗碗，行不行？饭后水果也我切。”
“那也得先敷药。”安杰这才松了口气，语气稍缓，“你坐着别动，我去拿跌打膏和热毛巾。”
江德花在一边扑哧笑出声：“哥，这回你可是赔了夫人又受伤。”
“闭嘴。”江德福瞥她，“你下次再乱跑，我不管你了。”
“你舍得？”江德花挑眉，眼神里带着得意。
江德福无奈一笑，不再多说。屋外，晚风微起，天边染上了橘红色的霞光，屋内灯光亮起，空气中弥漫着鱼汤的香味。
安杰端着一盘切好的香梨，刚进屋，一抬眼，江德福正站在镜子前，一脸认真地拉着新衬衫的下摆，似乎还在研究领口该不该再扣一颗扣子。窗外天光透进来，那件浅灰色带点暗纹的新衣服衬得他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头发用水压得服服帖帖，腰也挺得比平时首，就连脚下那双干净的皮鞋都显得格外“硬气”。
安杰怔了怔，眼神里划过一丝惊讶。
她很少见江德福这般打扮——平日里不是那几件泛了白的短袖，就是旧军裤配解放鞋，颜色永远围着灰绿黑打转。今儿这身衣裳，竟透着几分文气，又不失干练，尤其那挺括的领子、板正的肩线，一下子让他原本略带随意的身形变得利落了许多。
她慢慢走过去，故意咳了声，眉头一挑，嘴角却带了点笑：“哟，这是谁家小伙子呀，打哪儿来的？穿得这么精神，是准备出门相亲去呢？”
江德福转过头，看她一眼，不由得咧嘴笑了笑：“你还真别说，这衬衫合身吧？我今早才从柜子底下翻出来的，一首没舍得穿。”
“合身不合身我不懂。”安杰把盘子放在桌上，眼睛却没离开他身上，“不过看你这样子，倒也不似以前那又傻又粗的德福了，竟有几分……哎哟，不行，我嘴说不出口。”
江德福一听这话，顿时得意起来，伸手摸了摸衣角，又整理了下袖口，像是巴不得她多夸几句：“哎你再说说，啥样儿？是不是像城里人？是不是……有点派头？”
安杰斜眼睨他一眼：“你要真有点派头，就别站镜子前照半天，穿件新衣服你能不走三步原地转一圈？”
江德福憨憨一笑，倒也不恼，反而像个孩子一样乐滋滋地抬脚在地上原地转了一圈，转完还挺着胸问她：“怎么样？看得顺眼不？”
安杰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嘴上却还在斗：“顺眼个鬼，你这像啥？像大集上唱秦腔的，穿了件新褂子就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
“你别说，还真有点唱戏的感觉。”江德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干脆走到她跟前，一本正经地拉了她的手，沉声开嗓，“夫人哪——你瞧为夫这新衣——可还中意——哎——”
安杰赶紧一把抽回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你你你……江德福你脑子怕是让太阳晒糊涂了，这才几天没干重活，人都疯了是不是？”
江德福看她笑得这么开心，也跟着笑了：“我这不是想逗你乐乐嘛，近来你老叹气，我还以为是我哪儿惹你了。”
安杰一听，笑容微微一收，眼神软了几分。她低头，抹了下围裙角，语气也比刚才柔和：“我叹气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最近晚上总睡不好，天气一闷人就心里烦。不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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