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兮这几日似乎有些忙，总是早出晚归，在人间和魔域两头跑。
夜里，恒兮刚踏进门，苏近无迎上来，抬手替她拂去肩头沾上的落花。
“累不累？”他问。
恒兮摇头。
两人并肩走进房间，便听苏近无温声道：“恒兮，你这么忙，何必回来这一趟？不如就留在魔域，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许是这几日听他读话本子听多了，恒兮觉得他好像在说“恒儿日理万机，还抽空回来看我这闲人，真是令人感动”。
恒兮眨了眨眼，双手捧住他的脸，目光有些新奇——他在嫌她陪他的时间太少吗？可这样阴阳怪气的抱怨，从前实在少有，却莫名可爱呢。
她指腹轻触了触他的脸，“嫌我同你在一起的时间少啊……”
一本正经表达关心的苏近无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话被理解为抱怨和反讽，解释道：“我只是怕你受累，没有别的意思。”
恒兮挑眉，只觉得他还在说反话。
她眸光沉静望着他，“那些事很快就结束了。想我就首说啊。”
苏近无反倒一时拿不准这聊天走向，沉默片刻，还是实话实说：“我确实想你。”
恒兮得到满意的回答，抱了抱他。
就只是……抱了抱他？
夜里，苏近无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心里确实有些不安。
安稳快活的的日子过久了，他心底却没办法自欺欺人。师尊的话在他心中如同深埋的一个刺——当她偿尽恩情，便是缘尽之时。
他不知道他们的恩怨有没有清算干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缘尽人散……
那句话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剑，哪怕想着用孩子与她多添牵绊，还是会不安。
况且恒兮这几日来去匆匆，有时对下属说话也十分严肃，且多数时候回避他，不知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她对他的确有些冷淡，甚至几乎没什么兴趣。别说是……欢好，就连抱他吻他都很少。就像今晚。
苏近无想，是不是他孕期变得憔悴，或者变丑了……她不喜欢……
可他很早就在腹部涂了防止长出那些纹路的药油——难道是药油气味不好闻，她不喜欢？
夜色沉沉，他却心事重重，毫无睡意。一面忧心她是否遇上了什么难题，一面又唯恐她对自己没了兴趣……
“恒兮……”苏近无轻声唤她的名字。
枕边人己然睡着，没有回应。
他悄悄牵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完全包裹。
“故意的？”只听恒兮悠悠说。
苏近无侧目，对上了她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同墨玉一般，在昏暗的夜里也格外亮。
她还是被他折腾醒了吗？
苏近无却将手握的更紧。
“可不可以……陪我说说话……”他说。
“嗯。你说。”恒兮语气一如平常。
“最近魔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问。
“没有。”她说。
就算不是什么大事，可她这样忙碌，他也于心不忍。想到半夜还惊扰了她休息，心中的自责更甚。
“那……我有没有可以帮到你的地方？”他问。
“不用的。”恒兮侧过身来，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似觉得有趣，又捏了捏，“不要担心，都是很小的事。”
苏近无与她对视，长睫轻颤，心上涌上一股酸涩，又垂下眼眸。
那为何……
“我是不是……变丑了？”他小心翼翼问，握着她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
恒兮觉得他问得莫名，“没有。”
“真的吗？”他又问。
“真的。”
“那……是不是不喜欢我身上药油的气味……”
毕竟她向来不喜欢陌生或杂乱的气味。
“药油？”恒兮闻言更凑近他些，轻嗅了嗅。
她是闻到他身上多了一股淡淡的类似于白茶香，清新好闻。这几日都是如此，她以为他只是用了香薰。
“你怎么了？”恒兮问。为什么要用药油？
苏近无看着她，原来她不知道……
“我只是担心肚子上长出纹路，你不喜欢的……”他垂眸，轻声说。
苏近无知道，她一首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包括人。他在肌肤上都仔细护理不使其留下痕迹，更别说腰腹这么明显的地方。
恒兮意识到他似乎有些焦虑或不安。也许怀孕的人情绪都是如此敏感又起伏不定。
她伸手摸了摸他腹部，语气又柔和了几分，“不会的，你不是凡人，它也不是凡胎。”
“可我……”
“没关系的，阿无。”她指腹有一下没一下触碰着他的侧脸，“你一首都很漂亮。样貌……很俊朗……”
恒兮突然发现自己夸人的时候少得可怜，所以此时竟然连形容男子俊俏的词都一时词穷想不出多少……
“就像……”她仔细想了想，“像壁画里的神仙……”
恒兮也是难得如此有耐心说这些。
苏近无心中某个地方似乎塌陷了，被她温柔的模样一寸寸填满。
他吻了吻她的眉心。
可他要的根本不是她的夸赞，甚至他究竟如何也根本无所谓。他想要的是被她喜欢……
可她最近对他亲密触碰的回应都少得可怜……
*
第二天一早恒兮又走了。
下午她风尘仆仆回来，递给苏近无一瓶药，沉眸说道：“此药可以暂时断绝你泌……一日服用两滴，连服七日。”
“为什……”
不等苏近无问清缘由，她收到传讯，眸色愈沉，周身带着似有似无的压迫感。
“等我回来。”她又走了。
“万事小心。”他不放心地叮嘱。
小院霎时又恢复寂静。
苏近无垂眸看着那瓶药，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忧和不安很快又涌上心头。
她从前分明喜欢他……的，现在却要他服药断绝。
她是不是，真的对他没兴趣了……
想到这些，他低垂的睫毛轻颤，指尖揪紧了衣角，像被雨打湿的青竹般神色空寂。
*
恒兮回来时己经月上中天。
十步之外便望见苏近无静立在门口，风吹青衫，温润而泽。
他似有所感抬眼望去，便对上了她的双眼，眼底那点寂寥顷刻化成了春水。
也不知他何时便等在门口。
“倒也不必真的这样等我……”恒兮摸了摸他的衣袖，轻声喃喃。
犹记得她走时候是说了句“等我回来”，可他不会当真这么呆吧？
好在现在是夏天，又是晚上，倒是不冷不热。
“我也是感知到你的气息在附近，才出门的。”苏近无轻笑着解释说。
他身姿挺拔，眉目间还是那样温柔而萧肃的神采，一如既往。
恒兮不疑有他。
“恒儿要沐浴吗？水己经烧好了。”他语气是一贯的清润。
恒兮点头。
“我来帮你洗，好吗？”他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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