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苏近无再次问恒兮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恒兮抬眸看他。
“凡间的食物。”她淡淡道,“红烧鱼,糖葫芦,梅花糕。”
其实她根本不喜欢——或者说她没吃过。
她只在话本里看过,也在别人的口中听过。
说这些,也许是为了应付他的问题,也许是为了为难他——毕竟这里是神族离山,哪有什么糖葫芦?
也许……是她只是想看看那些总被人们挂在嘴边讨论的食物长什么样。
苏近无怔了怔,随即眉眼舒展:“好。”
她难得肯说,他自然愿意满足。
第二日,苏近无带着食盒来。
盒中是恒兮说过的凡间食物。
红烧鱼,梅花糕,还有另放在冰匣里的糖葫芦。
看得出是从凡间带回来的,路途遥远,否则也不必担心糖葫芦化掉。
苏近无站在一旁,指尖有一道血痕,很快背过身后。
恒兮眸光落在那些食物上,兴趣平平。
“……不爱吃吗?”苏近无蹲下身来看她,温柔的双眼里漾着笨拙的讨好,像哄孩子一般,“是我从凡间带回来的,很干净。放在食盒里,没有别人接触过。”
“你的手。”她突然开口。
“……抱歉,我不擅长烹饪食物。”
苏近无本打算自己尝试做出来,没想到做出的东西别说入口,入目都艰难……
练习厨艺是天长日久的事,眼前他便只能尽快往返一趟凡间,将这些食物带回来。
恒兮伸手,拉过他的手腕。
他乖乖任她动作。
可——恒兮低头,舌尖轻轻舔过他的伤口。
!
苏近无呼吸一滞,瞳孔骤缩。他浑身僵住,那一瞬几乎忘了呼吸,银白的龙鳞在颈侧若隐若现。
“恒兮……别闹。”
他慌乱抽手,却被狠狠咬住虎口。
少女掀起睫毛,眼底浮着偏执的暗火:“你对我这么好,是只对我好,还是对谁都这样?”
苏近无一时哑然。他帮过不少人和生灵:山间的小妖,暴雨里的雏鸟,街头的乞丐,族中的老弱……
若真要论……一时片刻,他没还没来得及想明白……
他张了张嘴,一时没答上来。
恒兮盯着他的眼睛,眼底一片冷寂,甩开他的手。
“你走吧。”她声音清冷,似乎又回到最初的模样。
8.
苏近无知道,恒兮生气了。可为什么生气,他似乎有些模糊的头绪,但又抓不住——或者不敢去抓住。
他再来,恒兮己经不理他。
也许跟她刚来的时候没有分别,也许连那时都不如。
连续半个月,都是如此。
这日他犹豫片刻,轻声道:“三日后是离山的“祈缘节”,你若闷了,我可以带你出去看看,散散心。”
恒兮望着窗外,没回应。
苏近无想了想,又补充:“很热闹。会有很多与你同龄的小姑娘结伴出来……”
“你会允许我这个囚徒和她们玩吗?”恒兮眼中是冰冷的讽刺。
“你不是……”
“好。”
没想到恒兮答应了。
苏近无给恒兮准备了粉色的衣裙,若桃枝一般鲜活而娇艳,如春日一般生动明丽。
恒兮虽没表露什么喜恶的情绪,但她穿上了。
苏近无看着那道清冷而略带明动的身影,向她伸出了手。
“你可以牵着我的衣袖。虽说男女有别,但是今日人多……”
话未说完,恒兮己经攥住他的衣袖。
看得出来离山的这个节日很盛大。街道挂满漂亮的花灯,树上系着五彩绸带,男女穿着鲜艳精致的衣服,面上表情生动,小摊上摆着各色的吃食和小玩意……
人来人往,说拥挤也不是。但总比她平日里所见的人多了些。
恒兮下意识抓紧了苏近无的衣袖。
“没关系,有我在,不会走丢的。”他说。
谁担心这个?
有他看着,她当然没办法逃跑。她又打不过他。
她只是不习惯这么多人……
9.
“离山的吃食也有很多,我带你去瞧瞧。”
哪有人一出门就吃的?
恒兮摇头,“不饿。”
苏近无便引着她各处都逛了逛,但她并没什么感兴趣的物件。
仿佛得她喜爱是件很难得的事。
经过一处灵灯摊子时,摊主笑着招呼:“客人可要买灯?我这些灯精致又好看,您的心上人必定喜欢!”
恒兮眉心微蹙,“不是心上人。”
“哈哈小姑娘害羞了,”摊主摸了摸胡子,“今日可是祈缘节,哪个不是和心上人一起出来的!大家都是这样,不用害羞的!”
“祈缘节……是情人节?”恒兮后知后觉,看向苏近无。
苏近无本是坦荡的,可对上恒兮那双如浸霜雪的黑眸,却在下一刻别过眼。
“离山的一种庆典罢了,只是想带你出来走走。”他轻描淡写地说,替她拢好披风,“你若嫌吵,我们早些回去。”
恒兮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盏绘着梅花的灯。
“想要那个?”他轻声问。
恒兮收回目光:“难看。”
苏近无轻笑,付钱买下了那盏灯递给她。
恒兮看着那灯,长睫轻颤,两只手接了过来。
“不用这么小心,坏了再买就是。”他说。
行至河边,人少了许多。
没有方才在闹市的喧闹,只有静谧的流光浮在云端。三三两两的离山之人结伴而行,彼此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累了吗?”苏近无问。
恒兮环顾西周。问有什么用,这里又没有坐的地方。
却见苏近无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恒兮却冷了神色,自顾自走开。
苏近无疾步跟上她,“怎么了?”
“饿了。”恒兮冷声说。
苏近无带着她走到一个小摊前,是卖灵果的。
“这里比较偏僻,最近的只有这一处。”他说
他大大小小各式都挑了些装在店家提供的盘子里,温声道:“这些都不太甜,你尝尝?”
恒兮瞥了一眼,兴致缺缺。
苏近无想了想,又补充:“我挑了许久,这颗最红。”
恒兮终于伸手,指尖捏起那颗最红的果子,小小地咬了一口。
汁水沾在她的唇上,像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苏近无不自觉地盯着看。
恒兮察觉到他的视线,冷冷抬眼:“看什么?”
苏近无耳根一热,匆忙移开目光:“……没什么。”
10.
天色将晚,苏近无见她神色倦怠,犹豫道:“累了吗?”
恒兮怕他又要背她,垂眸道:“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小木屋里,恒兮倚在窗边看那盏花灯渐渐燃尽,熄灭。
“喜欢的话,我明日给你带一盏一样的。”苏近无说。
“神尊大人。”恒兮目光落在他身上,没理会他的话,而是道,“你要关我多久呢?”
苏近无沉默。
若她是未来魔神,他会关她一辈子。
可现在她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少女,他若是首言,未免太过残忍。
“要关,你就该关我一辈子。”却是恒兮说出了这句话。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刃,精准地刺入苏近无的心脏。
“恒兮……”
“可我一想到——”恒兮盯着他的眼睛,“你也会这样对别人……”
她没说完,苏近无就莫名觉得那未尽的话语里藏着某种危险的偏执。
“我就没有那个耐心了。”她声音沉冷。
苏近无望着她,那双灰眸里映出她的影子——清冷、苍白,却又带着某种近乎锋利的执拗。
他本该说些什么。
譬如解释这囚禁并非绝对的恶意,譬如承诺不会这样对待旁人……
可不等他说什么,恒兮又道:“现在,你可以杀掉我。我不会反抗,也不会怨恨。”
她在凡间时就没了求生之念,日复一日,不过是等死。
在这里也一样。
如果他想要她的命,那现在的她,是愿意的。
恒兮抬眸,黑瞳里映着他的影子,“趁我还……”
“恒兮!”苏近无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严厉。
“我不会杀你,当初带你走不过是……”
她笑了。
不等他说完,她猛地拽住他的衣领,踮脚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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