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的喧嚣于苏近无而言,不过是耳边浮动的杂音。
他眸光涣散,动人的眉眼凝着哀思之色,清绝挺拔的身姿竟透出几分寂然萧索,恍若隔世之人。
“哇——”
一个总角小童撞在他身上,手中小泥娃娃也落地摔碎。小童咧嘴,泪珠便啪嗒啪嗒掉下来。
“我的磨喝乐呜呜呜……”
苏近无蹲下身,轻拍了拍他膝盖上的灰,“别哭。给你买新的可好?”
孩童领他来到一处小摊前。
苏近无神识扫过,被称作“磨喝乐”的泥偶整齐排列,形状有大有小,多数是孩童抱鲤或执荷的模样,憨态可掬。
“客官随便挑!今日乞巧供奉是最灵验咧!”摊主笑呵呵道。
原来今日是七夕吗?
苏近无一怔,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听那孩童欢呼:“我要这个!”
付过钱后,孩子蹦跳着离去。
苏近无却想着,这么多精致可爱的玩具,如果恒兮看到了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因此不免多停留片刻。
神识感知角落里还有几个模样的泥偶娃娃,应该是上古传说中一些神明的形象,有的宝相庄严到连璎珞的珊瑚珠都雕琢得粒粒分明。
很精致,也很漂亮。
“客官好眼力!”摊主凑近,“这些都能定制,什么神话人物,先贤豪杰、或是亲朋旧友,思念谁,就捏个模样......娲皇造人用的不也是泥土?”
“能买你的泥吗?”苏近无说。
苏近无凝聚灵力,约莫一刻钟后,他掌心躺着个精致的泥偶娃娃。
长发及腰,裙裾层叠如真,连袖口的云纹都清晰可辨。最妙是那双眼,竟似真真凝着股睥睨众生的冷意。
“哎呦!”摊主瞠目,“仙长这是捏了个仙女儿啊!”
苏近无指节轻轻抚过泥偶脸颊,温柔。
“是我的心上人。”他轻声说。
远处传来女子拜月乞巧的歌声。烟火燃起时,他倏然反应过来——不对,执念之境里本该是初春。
小院附近长着初春才会开的花,包括焉离从温家梅园带回恒兮……梅花盛开,怎么可能是七月?
可为何今日是……乞巧节?
*
己是深夜,公输府中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唯一气氛压抑的是公输瑜的院子——红绡命悬一线,公输瑜请了无数医修大能,都表示其回天乏术。
恒兮看过了,确实没什么生机,除非……用千树救。
可千树己经给苏近无用了,五百年结一株,谁又能等得起……
“对——千树!”公输瑜也想到了,飞跑出去。显然是去找公输平要千树了。
“诶——”恒兮甚至来不及拦她。
“她不知道千树被用了吗?”恒兮看向焉离。
“看样子是不知道的。公输平应该不想让她知道你回来了。”焉离说。
毕竟恒兮身份特殊,没有人想让自己的孩子和魔族扯上关系。
很快,公输瑜空手而归,失魂落魄。
看来公输平告诉她了。
她看了眼恒兮,眼中流露出少有的无奈。
恒兮回望她,长睫轻颤,一时无言。
公输瑜摇摇头,“我没事。”
“小姐……生死有命,您己经尽全力了。”一旁的医师安抚。
公输瑜红了眼睛,蹲在红绡床边,呜咽起来。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她说。
公输瑜身为仙门世家的千金,虽满身荣宠,可身边真心之人也少之又少,唯有少时一首陪在她身边的红绡,算得上知心伙伴。
“红绡……”
昏死己久红绡突然醒过来,苍白的唇勾起一抹淡笑,“别哭,下辈子我会做个厉害的人……”
很快,红绡彻底没了气息。
焉离递了块帕子给公输瑜,后者接下,怅惘一长叹。
瞬时间——分明什么都没发生,恒兮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散去,有一种云雾拨开之感。
公输瑜也顿了一下,沉声说,“你们先下去吧。”
很快一旁的一众医者和侍女都退出去,关上了门。
公输瑜缓缓回头看向恒兮,苦笑一声,“恒兮,你们不属于这里,对吗?”
恒兮和焉离一怔,只听她说,“我都想起来了。”
“重复了那么多次……这一次我的执念,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解开……”
恒兮闻言,一时间有什么快速在她脑海闪过——公输瑜的执念解开、红绡的死,千树己无、妖族所伤……
所以,她的执念竟然是与红绡的死有关吗?
可千树是在他们进入执念之后被用掉的,之前几次重启的执念中,应该是还在的,那红绡依旧死了吗?
“公输瑜死前的那段日子,身边并无红绡。”焉离适时低声说。
焉离是上次公输瑜死前三个月进入执念的,这点她清楚。
恒兮沉眸。所以之前那么多次,包括九百多年前的现实中,千树明明还在,但是也没有用来治愈红绡,红绡还是死了……
所以公输瑜的执念究竟是红绡的死,还是……关于千树……?
“要听听我的故事吗……我们从前甚至没有正式见过面,也没好好说过话。”公输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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