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兮连着西五日没出过莲宫。
午后,她披着湿发从浴池出来,见苏近无正在书案边收拾那被推落一地的书和纸。
这个房间……似乎哪里都被折腾得很乱。
“哥哥,帮我擦头发。”恒兮坐在书案上说。
苏近无仰头看她,温声应好。
可只是目光相撞,望进他眼中的温软,她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忽然把脚尖点在他胸膛。
苏近无喉结滚动,看到水珠正从她发梢滴落,顺着锁骨滑进松垮的衣襟。
像被蛊惑般,他握住她的脚踝,唇瓣贴上小腿内侧淡青的血管。
“今晚也不要走了好不好?”他哑声说。
……………
*
第二日,恒兮收到焉离的传讯便出去了,但又很快回来。
手中多了个竹篮,篮子用一方帕子半掩着。
帕子揭开,一只小黑猫探出头。皮毛黝黑发亮,金瞳圆溜溜看着苏近无。
它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尾巴尖轻轻一勾,扫过恒兮的手腕。
恒兮几不可察蹙了下眉,将篮子递给苏近无。
苏近无接过,心中有些诧异。
前几日才救下一只受伤的小黑狐狸,今日又是一只黑猫……他近来似乎总能遇到这些黑色的小生灵。
“喜欢吗,哥哥?”恒兮问。
原来是要送给他啊。
苏近无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
是她喜欢?还是……她心里那个人也偏爱猫儿?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思绪,唇角仍弯起温润的弧度,“自然喜欢。”
小黑猫轻盈地跃上他的手臂被他托住,尾巴盘绕,蹭了蹭他的掌心。
“多谢。我会好好照顾它。”他轻声说,指尖抚过猫儿柔软的皮毛,眼底笑意浅浅,如常温柔。
这样,也好。
他甘愿做那个影子,至少这样,能光明正大地贪恋她的温度。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占有?用最卑微的姿态,最温柔的网,将高高在上的心头冷月,永远困在这段扭曲贪婪的情海之中,一起沉沦。
也许她知道他知道了,也许她不知道。
没关系,只要是和她,哪怕是糊涂地活着,他也甘心。
可上天似乎连这样的心愿都不愿成全。
不到一个月,恒兮和薛怀璧订婚了。
这个消息并没有故意遮掩着,所以很快传到苏近无这里。
他去见恒兮,却被殿外守卫告知恒兮不在。
焉离很快回来替恒兮传信给他,告诉他恒兮如今在妖族境内,让他等她回来。
可苏近无等了十多天,她还是没有回来。
苏近无想去议事殿等她,却只见到了惬意地坐在殿中的薛怀璧。
“恒兮呢?”
为何薛怀璧来了,恒兮却没回来?
薛怀璧嗤笑,“都什么时候了,大祭司还在痴心妄想吗?”
“——不,你早就不是巫神一族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如今不过是魔尊后宫里的……玩物。”
“玩物”两个字被他说得意味深长,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讽刺。
苏近无不想和他争辩这些,转身就走。却被薛怀璧用法术定在原地。
“身外化身,足以带走你。”
守卫和死士来不及拦,苏近无便与薛怀璧凭空消失。
薛怀璧将苏近无带到一处高楼前,将自己眉心一滴血引到门上。
楼门瞬间开启,将他们强行吸入楼中。
此处地处人间魔界和妖界三界之交的须弥之界中。
而此楼共三十三层,也被称作三十三重天。
“这里是第一个飞升的妖族所建。只要把自己的一滴魂血滴到门楼上,此楼便可投射此人平生。大祭司,我要你亲眼看看,我当年究竟有没有背叛离山,有没有做错事!”
第三十三重天的云雾在脚下翻涌,两百多年前的往事浮现眼前。
离山最近的小村落里,薛怀璧正被三个妖族围住。
“请公子随我们回去。”一妖族手中持离山一片玉叶在薛怀璧眼前晃,“这可是离山信物。是离山有人找到我们,让我们接你回去。”
“请回吧。”薛怀璧按着剑柄,“离山对我有恩,我既入离山,生死都是离山弟子。”
为首的妖族女子轻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你不明白?你一个半妖,在神族地界。你以为他们容得下你?”
“他们算出你的命格,天狼入宫,杀破狼三星汇聚。天赋卓绝,可惜不是同族,其心难测。”另一个妖族说。
少年还是拒绝了,“你们妖族就能容得下我吗?”
僵持间,离山一位长老现身,“此处是离山地界,尔等速速离开。”
妖族女子冷笑,忽然抬手扣住那长老咽喉:“开阵,否则你死。”
僵持间,护山大阵的流光却倏然崩裂——是那位长老自己掐诀开阵。
妖族女子冷笑,“原来神族也不缺贪生怕死之徒。”
她还是杀了那长老。
“你不会以为,我们千里迢迢到离山来,就为了带你一个半妖走?”
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妖族。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倒也省得强攻了。”那女子说。
——原来那女子是妖族一名职衔不低的将领。
而妖潮涌入山门时,苏近无正踏月归来。
他看见薛怀璧与妖族相对而立,他们手中的离山玉叶,那位长老的尸体。还有薛怀璧衣袍染血,手中剑光如雪。
等解决了进犯的妖族,己是三日后。
大殿会审,苏近无沉声道:“确见薛怀璧与妖族交谈,其余不知。”
却是这一句,成了薛怀璧有罪的罪证之一。
少年被押下去时,目光中是执拗的怨念,死死望着苏近无:“大祭司,眼见,就一定为实吗?”
最终,薛怀璧被废去修为,逐出离山。
三十三重天上,记忆的幻象消散。
“大祭司知道,从一个没有修为的废物,成为妖皇,有多容易吗?”薛怀璧讥诮道。
苏近无闭了闭眼,手心一片冰凉。
当年他只是将所见如实说出,但那些长老宣布薛怀璧有罪时,他并未为他多说一句。
是因为他心中也认定薛怀璧是内奸吧……
毕竟眼前所见……很难不让人怀疑。
带着这样的偏见,他没有帮那个少年。
却因为这样,改变了薛怀璧的命运。
“对不起。有罪的是我。”苏近无说。
是他没有查清事实,哪怕是客观属实的证言,都成了另一种残忍。
“本座如今带你来,倒也不至于杀你。只想要你一双眼睛——既然大祭司的眼睛这样没用,眼见之事难辨真伪,不如别要了。”薛怀璧轻飘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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