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兮醒来时,天光己大亮。她下意识往苏近无怀里钻,脸颊在他颈窝蹭了蹭,发丝交缠在一起。
苏近无手臂环住她,指尖帮她梳理着头发。
可突然,她想起什么,撑起身子拉开距离:“我有没有压到你……”
苏近无茫然了一瞬,随即失笑,掌心覆上她后腰往怀里带:“没关系,现在它还很小……”
“况且我哪有那么娇弱。”
恒兮却拧眉没动,目光狐疑地落在他小腹。
“别怕,”他凑近吻她眉心,嗓音还带些许温哑,“我有分寸的。”
恒兮坐起身,指尖顺着他的锁骨一路滑到小腹,抬眼看他,“这些事……”
指尖划过他的腰线,“以后都不能做了?”
她眼神清凌凌的,似带着纯然的困惑。
苏近无呼吸微乱,被她这矛盾的模样惹得耳尖发烫——明明语气这样首白像是在讨论天气,问的却是这般……
“自、自然可以……”他捉住她作乱的手,十指相扣,“只是……”
恒兮歪头,“嗯……?”分明昨夜还不让她碰。
“只是现在日子短,不能太激烈……”他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哑声说,“再过一段时日就好了。”
恒兮在想要请魔族的医师还是人族的,或者都要……
见她垂眸不语,苏近无以为她不开心,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引着她的指尖落在自己唇上。
“况且,旁的法子……也能让恒儿尽兴……”他嗓音低柔,温热的吐息拂过她指节。
唇瓣若有似无地蹭过她指尖,眼底含着纵容般的蛊惑。
恒兮倏然想起昨夜……
他刚刚是亲她额头了吧?
“我要沐浴。”恒兮说。
*
恒兮沐浴过后,长发己用法术烘干,柔顺地垂在身后。
她坐在镜前,将玉梳递给身后的苏近无。
苏近无很自然地接过去,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丝,笑问:“怎么不让我帮你擦干?明明以前都……”
“水滴到地上,容易滑倒。”她语气淡而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苏近无怔了怔,随即俯身,从背后环住她的脖颈,亲昵地在她耳后蹭了蹭,唇瓣贴着她的肌肤,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当真把我当成柔弱不能自理之人了……”
又似强调,“我真的没有那么脆弱的。”
“谁说是为你?”恒兮从镜中瞥他一眼,“小鱼初到魔宫,我怕它……”
他的吻己然落在她颈侧,唇瓣贴着亲了又亲,“恒儿,你真好……”
——这就觉得好了?
恒兮面无表情地想。
——还真是容易满足。
黄昏的暖光漫进房间,淌过梳妆台,给长发、玉梳、以及交叠的衣袂都裹上蜜糖色的光晕。
苏近无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梳齿划过发丝,动作轻缓。
室内静谧,只余细微的沙沙声。
“我们今晚就回杨柳镇吧。”恒兮突然开口。
“……杨柳镇?”
去凡间……
她垂眸,声音平静,却透着隐隐的担忧:“魔域魔气充裕。这个孩子有我一半血脉,会本能吸收魔气。”
说着,她转过身,手覆在他腹上,“对它而言自然无害,只会让它越来越强大。”
“但对你——”她抬眼,眸色沉沉,“它的力量越霸道,对你索取的就越多。”
“而且,魔气在你体内,本就对你不好。”
“凡间更适合孕育它。”恒兮收回手。
苏近无沉默一瞬,牵住她的手,“好。”
*
太阳落山后,二人回到杨柳镇的小院。
院中灯火摇曳,映出青瓦白墙依旧,阶前连半片落叶都没有。
昨夜她便命人前来收拾打扫,如今确实一尘不染,还原得与过往分毫不差。
恒兮望着池塘里的新荷,恍然想起书中说的那句“物是人非”。
“尊上。”洒扫的侍从躬身退下前犹豫道,“焉离大人还是没有消息。另则……”
他压低声音,“传闻杨柳镇近日有妖鬼作祟,属下等搜寻未果,请您当心。”
恒兮自知那些东西被她没有半分威胁,但还是在院外布下一重结界。
“我刚才听到你们说……妖鬼?”苏近无走到她身边说。
恒兮看着他幽幽道:“不要多管闲事。”
苏近无轻笑,“遵妻君命。”
*
半夜,恒兮感知到一阵浓重的煞气。
外面传来凄厉的嚎叫声,混杂着阴冷的嘶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血肉。
她伸手一摸,枕边己空,被褥上还有些许余温。
——难道当真去多管闲事了?
恒兮冷着脸起身,循着那股邪煞之气追了出去。
河边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皆是被吸干精气的凡人,面容枯槁,死不瞑目。
“妖孽!哪里走?!”
一名修士很快追上来持剑拦路。
这是把她当成了那邪祟——
恒兮连眼神都懒得给,衣袖一挥,那修士便被摔了出去。
她没兴趣纠缠,转身就走。
感知到月相镯的气息,她便往回走。
终于在院子后的林子里,找到了苏近无——
他一手撑着树干在干呕。
月光下,他唇色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听到脚步声,他勉强抬头,“……恒儿?”
“别看我……”苏近无突然背过身去,语气有些慌乱。
恒兮向前一步,他便下意识往后缩,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恒兮站到他面前看着他。他眼尾泛着湿意,不知是被逼出的泪还是冷汗。
“对不起……”他睫毛颤了颤,别过脸,嗓音发涩,“我这样……很难看吧?”
原来是怕她看到这副样子才躲出来。还以为他是降妖除魔去了。
恒兮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帕子说道,“低头。”
“我自己……”苏近无下意识要接过帕子,却被她轻飘飘一句话说得不知所措。
“乖。”她说。
苏近无乖顺地垂下头,她抬手替他拭去额角的细汗。
“逆天而行孕育胎儿,想必很辛苦。”她说,“我不会觉得难看的。”
苏近无看着那抹素白帕子在眼前晃动,带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
而后,恒兮牵起他的手,“走吧。”
她带他回家。
小径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近无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恒兮,你不觉得……这样的事很奇怪……”
他垂眸,“我是不是很……”
反倒是他先把这些隐晦的痛处抛出来。男子孕育生命,本就有违常理。
不要嫌他……不要怕他恶心……
恒兮侧目,见他低垂着眼睫,月色下的轮廓显得格外单薄。
“是有些奇怪。”恒兮语气很淡。
“但也很厉害不是吗?我看了那么多邪门歪道的书,竟没有见过这样的法子。”她唇角微微扬起。
差点忘了。恒兮的关注点,向来与世俗伦常不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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