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七月半,皖南青石沟飘着蒙蒙雨雾。王大牛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老远就听见自家屋脊上传来"呜呜"的呜咽声。那声音不像狗叫,倒像妇人夜哭。
"作死哦!"他抄起竹竿就往屋顶捅。黑影一闪,自家养了五年的獒犬"铁蛋"蹲在瓦楞上,金瞳泛着幽光,脖颈上的鬃毛根根倒竖。这畜生平日里凶悍得很,此刻却夹着尾巴,死死盯着后院那口废弃的荷花塘。
晌午时分,村里炸了锅。张婆挎着竹篮路过王家,仰头瞅见屋顶的黑狗,当场白了脸:"狗爬屋,活作死!大牛啊,赶紧请神婆瞧瞧,这兆头不对!"
王大牛啐了口唾沫:"张婆子少咒我!不就是条畜生发癫……"话音未落,铁蛋突然发狂似的冲向池塘,扑通一声跳了进去。等王大牛捞上来时,狗嘴里还叼着片湿漉漉的寿衣布料,上面绣着朵白莲花。
三日后晌午,八岁的小宝跟着几个娃娃去池塘抓鱼。王大牛在田埂上抽旱烟,恍惚看见水面上漂着片红衣裳。他正要骂哪个短命鬼乱扔东西,突然听见有人尖叫:"小宝沉底啦!"
等众人把孩子捞上来,小宝肚子胀得像面鼓,十指指甲缝里嵌满青苔。最诡异的是他手里攥着团黑发,另一头连着水底淤泥,扯出来时带起具泡涨的女尸,穿着绣白莲的寿衣,肚皮鼓得老高。
当夜,铁蛋对着池塘方向狂吠,嗓子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呼噜声。王大牛举着火把追出去,看见黑狗正趴在祠堂前的老槐树下,爪子刨着个湿漉漉的布娃娃。那娃娃穿着缩小版的寿衣,脸用朱砂画着,冲他咧嘴笑。
马三姑来的时候,王家院里己经摆了三天流水席。老神婆绕着池塘转了七圈,拐杖突然戳到块硬物——是块半截埋在土里的石碑,刻着"顾氏莲娘之柩",边上还有行小字:"溺水而亡,年方二八"。
"作孽啊!"马三姑脸色煞白,"这女娃是水鬼,要寻替身!你们看这碑文,分明是被人活埋在池塘底下!"她让王大牛准备黑狗血、糯米和桃木钉,当夜在池塘边摆下七星阵。
子时三刻,月被乌云吞没。马三姑刚把桃木钉钉入碑文,水面突然沸腾起来。无数水泡咕嘟咕嘟往上冒,水底下浮起张惨白的人脸,正是那具女尸!她肚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突然炸开,爬出个浑身青紫的婴孩,冲着众人诡笑。
小宝头七那夜,王大牛梦见儿子泡在池塘里,脖子上缠着水草,冲他喊:"爹,下面好冷……"他惊醒时,听见后院传来刨土声。铁蛋正疯狂地刨着老槐树根,树皮上沁出暗红血珠,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
马三姑闻讯赶来,围着槐树撒了一圈糯米。糯米触地即黑,树洞里竟传出婴儿啼哭。"这树成精了!"她颤抖着点燃符纸,"当年顾家把女尸镇在树下,用槐木吸她怨气。如今槐树成精,要借尸还魂!"
话音未落,树根突然破土而出,卷住王大牛的脚踝。他看见树皮上浮现出张女人脸,正是寿衣女尸的模样!铁蛋突然扑上去撕咬树根,却被藤蔓缠住脖子,活活吊死在槐树上。
七月十五鬼节,池塘里开满了血红荷花。马三姑让王大牛准备公鸡血,子时划船去湖心破煞。船行至湖心,血水突然变得粘稠如粥,船桨搅动时,带起团团黑发。
"低头!"马三姑突然将他拽倒。船底掠过道白影,正是那女鬼!她肚皮裂开道口子,婴孩从里面爬出来,抓着王大牛的裤脚喊:"爹,我饿……"
王大牛挥动船桨乱打,却听马三姑尖叫:"那是你儿子!"他定睛一看,婴孩左脸上有块胎记,和小宝生前一模一样!女鬼趁机扑上来,腐烂的半边脸贴在他耳畔:"你儿子在我肚里,你要不要听听他哭?"
马三姑连夜做法,在祠堂摆下招魂幡。香案上的米碗突然炸裂,黑水溅了她满脸。她擦眼时,发现掌心多了个血手印,耳边响起女人幽怨的哭声:"三十年前,你丈夫把我沉塘时,可想过有今天?"
王大牛冲进来时,正看见马三姑对着空气作揖:"顾家妹子,冤有头债有主……"话没说完,她突然掐住自己脖子,眼球突出:"不是我要害你!是王大牛他爹……他爹说你要败坏门风,才……"
窗外炸响惊雷,王大牛看见父亲的神主牌位无火自燃。火光中浮现出幅画面:父亲带着几个壮汉,将怀孕的顾莲娘塞进猪笼,沉入池塘。而当时围观的人群里,赫然站着年轻时的马三姑!
"要破此劫,得找到当年的猪笼。"马三姑吐出黑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顾莲娘的胎发,你带着它去池塘,午夜时分……"她话没说完,七窍突然涌出黑水,整个人化作滩脓血。
王大牛划船至湖心,按马三姑所说将胎发系在船头。水面突然浮现出个旋涡,猪笼缓缓升起。他挥刀砍断铁链,笼中女尸突然睁眼,肚皮裂开道口子,小宝从里面爬出来,浑身长满青苔,冲他喊:"爹,我疼……"
祠堂里,王大牛抱着小宝的尸身哭得昏死过去。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被绑在老槐树上,树根正往他七窍里钻。马三姑的尸骨挂在枝头,肚皮被剖开,里面塞满了带血的糯米。
"你爹欠我的,该还了。"顾莲娘从树影中走出,左脸美若天仙,右脸却烂到见骨。她肚皮上的刀口突然张开,无数婴孩的手爪伸出来,抓向王大牛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铁蛋的鬼魂突然扑上来撕咬树根。王大牛趁机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顾莲娘脸上。女鬼惨叫着化作青烟,老槐树轰然倒塌,树根下露出具骸骨,手腕上还套着半截铁镣——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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