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脐血咒

民国二十五年腊月，皖南青石沟飘着鹅毛雪。李春娥躺在土炕上，身下铺着层层稻草，汗水浸透了补丁摞补丁的褥子。接生婆王麻子脸煞白，手里攥着把生锈的剪刀："春娥啊，使把劲，孩子头露出来了！"

"娘……"春娥突然瞪大眼，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呼噜声。炕沿抓着的芦苇杆应声而断，她整个人像离水的鱼般挺起，腹中胎儿带着血水滑出——竟是脚先出来！

"造孽啊！"王麻子一剪刀下去，婴儿啼哭声震得房梁积雪簌簌往下掉。春娥却没了声息，死不瞑目的眼珠盯着襁褓，左手还保持着托举的姿势，仿佛要把孩子送回肚里。

十年后清明，十二岁的大丫带着妹妹小莲上坟。小莲穿着姐姐的旧袄子，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布老虎，那是娘留下的唯一遗物。坟头草长得老高，纸钱烧出的青烟里，小莲突然指着墓碑咯咯笑："娘在里头梳头呢，她说袄子太薄，冷……"

大丫吓得捂住她的嘴。当夜小莲就发了高烧，嘴里胡话连篇："娘要给我缝新袄""书包该补了""学堂先生打手板"……村医来看了三次，只说受惊吓，开了副安神汤。

第七日晌午，小莲突然坐起来，眼睛首勾勾盯着房梁："大丫，娘的棺材漏水了。"大丫顺着她视线看去，房梁上分明挂着娘临死前抓断的那根芦苇杆，杆头还沾着暗褐色的血痂。

更可怕的是小莲开始模仿娘的动作：用麻绳当绣花针，在褥子上"缝"根本不存在的补丁；半夜对着空气哼摇篮曲，调子跟娘哄她们睡觉时一模一样；有次大丫半夜惊醒，竟看见妹妹跪在堂屋，对着空气磕头，嘴里念叨着"别打孩子""我错了"……

马三姑来的时候，小莲正抱着布老虎缩在墙角，指甲在墙上抓出道道血痕。"作孽啊！"老神婆绕着坟头转了三圈，拐杖突然戳到块硬物——是春娥棺材的一角，不知被什么刨了出来，露出截发黑的骨头。

"赶紧准备纸钱贡品，要快！"马三姑让大丫在坟周插满桃木桩，桩头缠着黑狗血浸过的红绳。当夜子时，她对着月亮烧符咒，火光映得小莲脸色惨白，嘴里突然发出春娥的声音："我的袄子呢？小莲要冻死了……"

按神婆吩咐，大丫扎了件纸袄子，连夜送到坟前烧了。火苗蹿起时，坟头突然传来女人呜咽声，混着小莲的尖叫："娘穿着呢！娘说袄子上有血！"大丫定睛一看，纸灰里躺着半截带血的指甲，正是春娥难产时咬断的那截！

小莲的病更重了，整日抱着书包不撒手，说要去学堂。有天村童看见她在坟地晃悠，书包里塞满烂泥，嘴里念叨着："先生打手板疼，娘给我缝个厚的……"当夜暴雨倾盆，有人听见坟地传来缝纫机的声音，哒哒哒响了一宿。

马三姑再次登门，脸色比纸还白："你娘的魂困在棺材里，成了子母凶！"她让大丫准备公鸡血、朱砂和棺材钉，当夜在坟头摆下七星阵。子时三刻，雷声轰隆，棺材盖突然炸开，春娥的尸身首挺挺坐起，肚皮鼓得老高，里面像有东西在动！

"快贴符！"马三姑话音未落，小莲突然扑到棺材上，嘴里发出春娥的惨叫："我的孩子！谁敢动我的孩子！"她肚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突然裂开道口子，爬出个浑身青紫的婴孩，冲着众人诡笑。

马三姑连夜做法，在祠堂摆下七盏长明灯。香案上的米碗突然炸裂，黑水溅了她满脸。她擦眼时，发现掌心多了个血手印，耳边响起春娥幽怨的哭声："大丫，娘冷……小莲没袄子穿……"

大丫冲进来时，正看见马三姑对着空气作揖："春娥妹子，冤有头债有主……"话没说完，她突然掐住自己脖子，眼球突出："不是我要害你！是里正……他怕你告发……"

窗外炸响惊雷，大丫看见父亲的神主牌位无火自燃。火光中浮现出幅画面：父亲和里正带着几个壮汉，将怀孕的春娥塞进猪笼，棺材里还塞着具男婴尸骨！

"要破此劫，得找到当年的男婴。"马三姑吐出黑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你娘的胎发，你带着它去乱葬岗，午夜时分……"她话没说完，七窍突然涌出黑水，整个人化作滩脓血。

大丫在乱葬岗挖到具小棺材，里面男婴穿着红肚兜，肚兜上绣着"长命百岁"。她挥刀砍断铁链时，棺材突然炸开，婴孩首挺挺坐起，左脚穿着红绣鞋，右脚却是只腐烂的蛙足！

小莲突然能下床了，整日背着书包往学堂跑。有天先生发现她在教室角落跪着，对着空气磕头，嘴里念叨："娘，我会背《三字经》了……"抬头时，先生看见她身后站着个穿血袄子的女人，肚皮裂开道口子，婴孩的手爪正往外爬！

当夜学堂失火，烧得只剩框架。人们在灰烬里找到具焦尸，怀里抱着个布老虎，正是春娥的陪葬品。更诡异的是，焦尸左手还保持着托举的姿势，仿佛要把孩子送回肚里。

马三姑的闺女小桃突然找上门。她举着本泛黄的册子，封皮写着"往生簿"三个血字。"我娘临死前塞给我的。"小桃翻开其中一页，大丫的名字赫然在列，生辰八字后跟着个朱砂勾，旁边还画着双绣鞋。

更可怕的是，小莲的名字竟出现在三十年后那页，旁边潦草写着"子母凶"三个小字。当夜，大丫梦见自己站在奈何桥头，孟婆汤碗里浮着张人脸，正是小莲穿着血袄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