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破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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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破咒者

 

徐爱国踩着满地纸灰走进青柳镇时,暮色正从柳溪河面升起。他攥紧手中的工程图纸,指尖无意识着边缘的褶皱——这是二十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当面对复杂的水文数据时,这个动作能让他迅速平静下来。

"徐工,前面就是古码头了。"助理小陈的声线发颤,后视镜里映出他煞白的脸。徐爱国抬眼望去,残阳将老榆木码头染成血色,十几个村民正围着个纸扎新娘焚香叩拜。火苗舔舐着纸人艳丽的腮红,在暮风中扭曲成诡异的笑脸。

纸灰突然打着旋扑向车窗,徐爱国猛然踩下刹车。后视镜里,穿靛蓝布衫的老妪正死死盯着车尾,她脚边的黑狗对着虚空狂吠,颈间铜铃叮当作响。

"是守河婆。"小陈的声音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镇上人说,但凡要动柳溪河的水利工程,都得先给河神娶亲……"

徐爱国推开车门,铆钉皮靴碾过满地纸钱。焚烧的焦糊味混着河腥气灌入鼻腔,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离开青柳镇那日,未婚妻苏清荷塞给他的香囊。也是这样的焦糊味,从被洪水冲垮的老宅废墟里升腾而起。

第三日潜水作业时,徐爱国发现了异常。水草像活物般缠上他的脚踝,头盔探照灯扫过之处,竟浮起一串珍珠头面。那是苏清荷及笄那年,他省吃俭用三个月买的定情信物。

水下对讲机突然炸响电流声,小陈的呼喊变得支离破碎:"徐工!摄像头拍到……拍到……"

徐爱国猛蹬双腿,水面光斑在头盔上碎成齑粉。当他终于挣脱水草时,存储卡己自动弹出,在掌心发烫。监控画面里,苍白的脸孔贴着镜头,湿发间垂落的珍珠耳坠晃动着,赫然是二十年前就该葬身洪水的苏清荷。

当夜,徐爱国在项目部宿舍惊醒。月光透过窗棂,在墙上投出交错的树影,恍若无数只溺亡的手。他摸到枕边的老式怀表,表盖内嵌的合影里,苏清荷的笑靥被水渍洇开,仿佛正在流泪。

第七个梦境里,徐爱国终于触到了真相的衣角。

1998年夏至,暴雨连下七日。苏清荷穿着他买的碎花裙,站在被洪水浸泡的稻田里。她身后,新盖的水文监测站红砖墙上,用白漆刷着"水利工程利在千秋"的标语。

"爱国哥,他们要拆了古码头建电站。"少女攥着他的袖口,指尖冰凉,"镇上老人说,动了河神的新娘殉葬处,要遭水咒的……"

话音未落,监测站突然传出巨响。徐爱国冲进雨幕时,只看到半截坍塌的墙体,和被钢筋穿透胸口的未婚妻。鲜血在洪水中晕开,像极了新娘的盖头。

惊雷劈开夜空,徐爱国从床上坐起,后背己被冷汗浸透。手机屏幕亮起,是存储卡解码成功的提示。当他点开视频时,画面里赫然是二十年前坍塌的水文站废墟,而那抹碎花裙摆,正从钢筋丛中飘摇而过。

徐爱国握着解码后的视频闯入镇政府时,老镇长正在泡功夫茶。紫砂壶嘴腾起的热气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扭曲:"徐工,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才好。"

"二十年前清荷的死不是意外!"徐爱国将平板摔在红木茶海上,监控画面里,穿靛蓝布衫的老妪正将苏清荷推向坍塌的墙体——正是那日码头上的守河婆。

老镇长着菩提手串,珠串碰撞声清脆如铜铃:"苏家丫头是自愿殉河的。她爹欠了赌债,要拿她给河神当新娘换风水……"

窗外忽然传来黑狗狂吠,徐爱国转身时,余光瞥见老镇长身后泛黄的县志。某页夹着张黑白照片,穿中山装的青年站在水文站前,面容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月圆之夜,徐爱国独自划着老渔民的木船来到古码头。河水泛着诡异的银光,纸灰如雪片般落在船头。他举起强光手电,河面下突然浮起无数珍珠,串成一条发光的路。

"爱国哥。"幽幽女声从水下传来,碎花裙摆在水面绽开。徐爱国纵身跃入河中,潜水表指针在幽蓝水光中疯狂旋转。当他抓住那只冰凉的手时,怀表从口袋滑落,表盖弹开的瞬间,二十年的时光在水中碎裂。

苏清荷的面容在气泡中扭曲,发间珍珠泛着妖异的光:"他们用我的骨血镇河,现在该你了……"水草突然缠住徐爱国的脖颈,他挣扎着摸向腰间工兵铲,却触到一片冰凉的绸缎——那竟是纸新娘的嫁衣。

爆破声震碎黎明时,徐爱国站在刚竣工的大坝上。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柳溪河奔腾的洪流。他摸出怀表,表盘内层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苏清荷的字迹:"若河神要新娘,便让电站做聘礼。"

下游传来悠长的汽笛声,第一艘货轮正缓缓通过船闸。徐爱国知道,那些沉在河底的秘密,终将被时代的洪流冲刷干净。他最后看了眼古码头方向,晨雾中似乎有碎花裙摆一闪而过,转瞬便消散在朝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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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故事以真实民俗"河神娶亲"为灵感,通过水利工程与旧俗的碰撞,探讨发展与传统、记忆与救赎的主题。徐爱国最终选择用科学破除迷信,既是对个人执念的释怀,也是对乡土现代化的隐喻。那些被河水带走的秘密,终将在进步中寻得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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