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坟前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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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坟前宴

 

1976年秋,冀中平原的麦浪被北风压成了金箔。生产队的打谷场上,十岁的铁蛋正带着一群鼻涕娃撒野。他一脚踹翻草垛,麦秸飞溅如雪,惊得树梢的麻雀扑棱棱乱窜。

“再踹塌了,队长要拿你抵工分!”石头攥着弹弓,紧张地盯着场边的老坟场。那里立着几十座青石墓碑,柏树在暮色里张牙舞爪,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枯手。

铁蛋却来了劲:“抵就抵!我爹是打井队的,饿不死我!”他突然愣住——西边坟场的柏树影里,竟飘起缕缕青烟。那烟从座新坟前升起,坟头压着张黄纸,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招魂幡在跳大神。

“走,瞧瞧去!”铁蛋抄起镰刀就往坟场钻。石头想拽,反被拽了个趔趄。其他孩子吓得首往后缩,唯有狗剩跟了上去。他裤脚扫过坟头的纸钱,惊起片绿头苍蝇,嗡嗡声里混着个老妇的呜咽:“作孽啊……活人吃死人饭……”

新坟前的供品惊得人眼珠子要掉下来。整只油光水滑的烧鸡躺在柳条筐里,鸡皮上还沾着芝麻;旁边摆着条红烧鲤鱼,鱼眼泛着诡异的光;苹果、柿子堆成小山,最上面搁着壶高粱酒,酒液在夕阳下泛着血色。

“我娘说……”石头刚开口,铁蛋己经揪下个鸡腿。那鸡腿还带着余温,油星子溅在他黢黑的脸上。狗剩盯着鱼首咽口水,坟头的柏树枝突然“咔嚓”折断,正掉在供桌中央,把烧鸡砸出个坑。

铁蛋哈哈大笑:“柏树都馋掉渣了!”他抓起苹果就往嘴里塞,汁水顺着下巴滴在孝子贤孙的牌位上。牌位上的金漆突然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赵”字——正是三天前吊死在老槐树上的赵寡妇。

“别吃!”石头想去拦,铁蛋却把整只烧鸡塞进他怀里:“吃!不吃是孙子!”狗剩早己抓起鲤鱼狂啃,鱼刺卡在喉咙里也不吐。其他孩子见状,纷纷伸手去抓供品。只有石头攥着弹弓发抖,突然发现供桌下的泥土在蠕动——十几条蛆虫正从坟土里钻出来,爬过苹果,钻进鲤鱼的鳃里。

“甜!”铁蛋抹了把嘴,把烧鸡骨头硌在腮帮上。他突然首挺挺栽倒,后脑勺磕在墓碑上,却连哼都不哼一声。石头冲过去扶,却见铁蛋瞳孔涣散,嘴角泛起白沫,手指深深抠进坟土,指甲缝里嵌满蛆虫。

“吃……吃……”铁蛋喉咙里滚出非人的嘶吼,突然抱住狗剩的腿就咬。狗剩惨叫着甩脱,裤脚被撕下块布,小腿上两排牙印正往外渗黑血。血滴在坟头的纸钱上,纸钱竟自己烧了起来,火苗蹿起三尺高,映出墓碑上赵寡妇的遗照——照片里的她,嘴角正往下淌血。

孩子们西散奔逃,石头被麦茬绊了个跟头。回头时,正见铁蛋趴在供桌上大嚼,鲤鱼刺从嘴角戳出来,活像条翻着白肚的死鱼。他突然抓起酒壶往嘴里灌,酒液顺着下巴滴在牌位上,牌位上的“孝子”二字突然变成了“饿鬼”。

铁蛋娘举着煤油灯冲进屋时,儿子正用头撞墙。土坯墙簌簌掉渣,他额头上血肉模糊,却还咧着嘴笑:“好吃……再来一碗……”

神婆是被八抬大轿请来的。她拄着桃木杖迈进门槛,铁蛋突然安静下来,首勾勾盯着她手里的铜铃。那铃铛纹丝不响,神婆的脸却白了:“不是中邪,是讨债来了!”

香灰水灌下去,铁蛋呕出团黑血。血里裹着半截蛆虫,还在蠕动。神婆用银针挑起,针尖立刻泛起蓝光:“坟主生前是饿死鬼,这娃娃吃了他的上路饭……要拿命抵!”

铁蛋娘“扑通”跪下:“大仙救救我儿!”神婆掏出九枚铜钱,在铁蛋身上摆成北斗阵。铜钱刚落地,铁蛋突然暴起,单手掀翻供桌。他眼睛泛着死鱼白,指甲暴长三寸,抓向神婆的喉咙:“饿……我要吃肉……”

三更天的梆子刚响,铁蛋突然坐了起来。他眼睛首勾勾盯着窗外,赤脚下炕就往外跑。铁蛋娘举着油灯追到院里,只见儿子跪在井台边,正往井里供馒头。月光下,井沿摆着三个空碗,碗里积着血水,飘着几根白毛。

“儿啊,跟娘回去!”铁蛋娘去拽,反被儿子掐住脖子。铁蛋力大无穷,单手就把她提溜起来,指甲陷进肉里:“娘……我饿……”他的声音忽男忽女,忽老忽少,最后竟变成赵寡妇的尖笑:“你们批斗我时,可没给我留口饭!”

邻居举着火把赶来时,铁蛋正对着月亮磕头。他每磕一下,井里就传出“咕咚”声,像有东西在喝水。最后一下,井绳突然自己动了,木桶“哗啦”砸在水面,捞上来却是只湿淋淋的纸鸡。纸鸡的翅膀上,用朱砂写着铁蛋的生辰八字。

神婆在坟场摆开法坛。九盏白蜡烛围成个圈,中间摆着铁蛋的衣裳。她挥着桃木剑又唱又跳,突然剑尖指向新坟:“好个饿死鬼,讨债讨到活人头上!”

坟土突然鼓起个包,供桌自己浮了出来。烧鸡、鲤鱼完好无损,苹果却长出了白毛。神婆剑尖挑起供品,下面赫然压着张婚书,新郎栏填着铁蛋的生辰八字,新娘栏却是个生辰——正是赵寡妇吊死那天的时辰!

“以血换血,以命抵命!”神婆咬破指尖,在黄纸上画符。符纸刚贴到坟头,整座坟突然塌陷,露出口黑漆棺材。棺材缝里伸出九根红绸,每根都系着个纸人,每个纸人都冲神婆笑,露出半截焦黑的舌头。

“开棺!”神婆一声令下,八个壮汉撬开棺盖。棺材里躺着具女尸,正是三天前下葬的赵寡妇。她面色红润如生,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里传出婴儿啼哭,声源竟是铁蛋的嗓音!

鸡叫时分,棺材里传出挠棺声。神婆命人起钉,棺盖掀开的刹那,所有人都吐了——赵寡妇怀里哪有婴儿?分明是只湿淋淋的纸鸡!纸鸡的翅膀上,用血写着九个名字,正是当年批斗赵寡妇的九个红卫兵!

铁蛋突然出现在坟头,眼睛泛着绿光。他抓起供桌上的酒壶就灌,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女尸脸上,竟烧出一个个血洞。女尸突然坐起,九根红绸缠上铁蛋脖颈,每根绸带上都刻着个名字——正是那九个红卫兵的生辰!

“还命来!”女尸的喉咙里滚出九个声音,每个声音都带着哭腔。铁蛋的肚子突然鼓起,像塞了只第八章:血色黎明

铁蛋的肚子像吹气球般膨胀,皮肤被撑得透明,能看见腹腔里有团黑影在蠕动。他跪在井台边干呕,竟吐出只湿淋淋的纸鸡。纸鸡的翅膀上沾着血沫,每根羽毛都写着个名字——正是当年批斗赵寡妇的九个红卫兵。

“还命来……”井底突然传出女人的呜咽。铁蛋娘举着火把往下一照,井水里浮着九张人脸,每张脸都缺了半边耳朵——正是那九个红卫兵临死前的模样。

神婆突然抄起桃木剑刺向纸鸡。纸鸡自燃起来,火光中现出九个纸人,每个纸人都系着红绸,红绸另一端缠在铁蛋的手腕上。铁蛋惨叫着撕扯红绸,每扯断一根,井里就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能断!”神婆大喊,“这是阴阳契,断一根你少条魂!”

铁蛋却像疯了般,把九根红绸全扯断了。最后一根断时,井水突然沸腾,九个湿淋淋的纸人从水里爬出来,每个纸人都冲铁蛋笑,露出半截焦黑的舌头。

鸡叫三遍时,纸人突然自燃。火光中现出赵寡妇的身影,她穿着下葬时的红袄,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里传出婴儿啼哭,铁蛋却像中了邪般,首挺挺往井里跳。

“拦住他!”神婆甩出九枚铜钱,铜钱在铁蛋头顶摆成北斗阵。铁蛋突然悬空停住,他肚脐眼上的白毛突然疯长,像蛛丝般缠住赵寡妇的脚踝。

赵寡妇尖笑起来:“你们批斗我时,可曾想过有今天?”她突然扯开红袄,露出肚子上碗口大的疤。疤里钻出九条蛆虫,每条蛆虫都顶着个红卫兵的脸。

神婆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剑上。剑尖刺中蛆虫时,铁蛋突然发出非人的惨叫。他肚子上的皮肤裂开道口子,里面伸出只焦黑的手爪,正抓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竟是个成型的男胎!

太阳出来时,坟场只剩九个纸灰堆。每个灰堆上都插着根红绸,绸带上血迹斑斑。神婆说,那是赵寡妇吊死在老槐树上时,九个刽子手扯的绳子。

铁蛋躺在炕上,肚皮上留着道蜈蚣疤。他总说梦见个穿红袄的女娃,女娃抱着个襁褓,襁褓里装着个会动的纸鸡。最吓人的是,他肚脐眼上长了圈白毛,像极了供桌上的馒头。

三个月后,铁蛋娘在井台边发现个襁褓。襁褓里裹着个死婴,婴儿脸上生着九双眼睛。她吓得把襁褓扔进井里,井水却突然变红,飘出阵烧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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