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八年,徽州青石镇。村口的青石河像条翡翠腰带,绕过百亩稻田。女人们总爱在河湾处浣衣,棒槌声混着说笑,惊起白鹭掠过水面。十七岁的秋娘最爱把乌发浸在河里,看水草缠着青丝跳舞,像及笄那年阿娘给她簪的红头绳。
“秋娘姐,看这个!”货郎家的狗剩从河底摸出块玉佩,玉上雕着并蒂莲,莲芯嵌着两点猩红。秋娘刚接过,河水突然翻起暗涌,玉佩烫得她松手。众目睽睽下,玉佩沉入河底,留下一串细密的气泡。
当夜,秋娘发起高烧,说胡话时总念叨“红嫁衣”。阿娘请来郎中,却在门槛上发现团湿漉漉的水草,草叶间缠着半截红头绳。三更时分,秋娘的惨叫惊醒全村——她赤脚冲进河里,任凭阿娘如何撕扯都不回头,河水没过头顶时,众人看见她脖颈缠着根水草,草尖开着朵血色的花。
秋娘头七那夜,货郎在河边捡到件湿透的嫁衣,衣襟别着张人皮,皮上用金线绣着个阵法。更诡异的是,嫁衣内衬绣着秋娘的生辰八字,墨迹新鲜如初。
此后每年端午,青石河必淹死人。死者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死时穿着嫁衣,发间簪着红头绳。有胆大的后生潜入河底,发现水草深处躺着九口描金棺材,每口棺材上都系着根红绳,红绳另一端连着个泥俑,泥俑的五官竟与秋娘一模一样。
光绪十二年,青石镇来了个云游道士。法号玄真的老道在河边摆下罗盘,铜钱突然炸裂。“九宫飞星乱位,这是河神娶亲的局。”他指着河心漩涡,“看见那团黑影没?那是水猴子,专挑阴时阴日出生的姑娘下手。”
当夜,玄真开坛作法。三清铃摇得震天响,河面却浮起九具女尸。每具女尸的肚子都被剖开,里面塞着团血肉,血肉上用金线绣着不同的生辰八字。更骇人的是,每具女尸的嫁衣内衬都绣着“河神新娘”西个字,字迹与秋娘的笔迹如出一辙。
玄真在河滩挖出尊泥胎神像,神像的肚子裂开道缝,露出截人类指骨。神像底座刻着行小字:大清乾隆三十八年,河神娶秋娘为妻,镇水患三十载。村民们突然想起,秋娘溺亡那年,河里确实没发过洪水。
子夜时分,秋娘的幽灵出现在神像后。她脚踝上的青铜兽夹己生满铜锈,夹缝中嵌着块碎布,布上沾着玄真的血迹。“道长,你听……”秋娘突然贴近他耳畔,玄真听见河底传来婴儿的啼哭,哭声中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
中元节,青石河突然涨起血水。九艘纸船顺流而下,每艘船上都站着个穿嫁衣的女鬼。秋娘立在船头,她的九条尾巴分别插在其余八艘船里,尾尖渗出的血在河面绘成个诡异的符号。
仵作诊断时,发现女尸的子宫里都嵌着块青铜片,片上刻着林家族徽。第九块青铜片突然发热,在玄真掌心烙出个狐狸头印记。当夜,他梦见自己躺在产床上,九只狐狸正撕咬他的肚皮,每只狐狸嘴里都含着个婴孩,婴孩的脸上刻着他的名字。
秋娘的幽灵将玄真引到河底。九口描金棺材呈环形排列,每口棺材上都系着根红绳,红绳另一端连着个泥俑,泥俑的五官竟与玄真一模一样。第七口棺材突然震响,棺盖滑开道缝——里面躺着个活人,竟是失踪三年的货郎!
货郎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怀胎十月。玄真用刀剖开时,滚出个血肉模糊的胎儿,胎儿的脸上长着九双眼睛。更可怕的是,胎儿的脐带连着河底泥沙,泥沙中浮起具女尸,正是秋娘的模样。
玄真抱着胎儿冲出水面,却发现整个青石镇空无一人。每家每户都挂着白幡,幡上用金线绣着“河神新娘”。他突然明白,自己才是秋娘九世复仇的最终祭品。
河心传来锁链声,秋娘站在九艘纸船拼成的祭坛上。她的嫁衣内衬绣着密密麻麻的命格,最后三个名字赫然是玄真。当第一声鸡鸣响起时,玄真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融化,变成滩腥臭的黑水。
玄真在血泊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义庄的停尸台上。第九口描金棺材的盖子裂成两半,棺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抓痕,新鲜的血肉嵌在木纹里。他摸到腰间玉佩——这是秋娘送他的定情信物,此刻却变得滚烫。
玉佩裂开时,迸出团青色火焰。火光中浮起具女尸,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稳婆。她的十指缠着水草,指甲缝里塞满河泥,肚皮上烙着个青铜兽面纹。更诡异的是,兽面的瞳孔里嵌着两颗珍珠,正是秋娘出嫁时戴的耳坠。
“道长,该上路了……”秋娘的幽灵突然出现在梁柱间,她的嫁衣内衬绣着九百九十九个名字,每个名字都用金线勾边,末尾三个正是玄真。九艘纸船不知何时停在河湾,船头点着惨白的灯笼,灯笼上用朱砂写着“河神新娘”。
子夜时分,玄真被锁链拖进河里。河水像冰刃般刺入骨髓,他看见秋娘坐在花轿里,轿帘用九百九十九根红头绳编织。更骇人的是,轿夫的脸上都盖着人皮,人皮下传来婴儿的啼哭,哭声里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
河底突然亮起幽蓝的磷火,照出座水下宫殿。朱漆大门上挂着九十九颗骷髅头,每颗头骨的眉心都钉着枚铜钱。秋娘推开大门,玄真看见九口青铜鼎围成法阵,阵眼处躺着具无头女尸,女尸的嫁衣内衬绣着林家族徽。
“这是第九世了……”秋娘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你们林家欠我的,该用血脉偿还!”她突然抓住玄真的手,按在无头女尸的脖颈上。触感温热柔软,像是活人的肌肤,但指缝间渗出的血却带着腐臭味。
玄真在产床上惊醒,九只狐狸正撕咬他的肚皮。每只狐狸嘴里都含着个婴孩,婴孩的脸上刻着他的名字。最年长的狐狸突然化作人形,竟是失踪多年的师父!老道长的道袍上沾满血迹,怀中抱着个襁褓,襁褓里裹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九世因果,今日该了……”师父将襁褓塞进玄真怀中。血肉突然膨胀,化作个巨型胎儿,胎儿的脸上长着九双眼睛。每只眼睛都映出段记忆:秋娘被沉河、稳婆剖腹、货郎溺亡……最后一双眼睛里,玄真看见自己将玉佩系在秋娘腰间。
巨型胎儿张口咬住玄真的咽喉,齿间渗出腐臭的尸油。危急时刻,他摸到腰间玉佩——这是秋娘送他的定情信物,此刻却变得滚烫。玉佩裂开时,迸出团青色火焰,将胎儿烧成灰烬。
秋娘的惨叫声震落房梁,尘土中浮起本泛黄的婚契。玄真的名字旁,赫然画着个狐狸头,而狐狸头的眼睛处,正嵌着那把银锁。他突然明白,自己才是秋娘九世复仇的最终祭品。
三年后清明,林文彬带着祭品来到乱葬岗。新坟前摆着件残破的嫁衣,衣襟处别着张人皮,皮上用金线绣着个阵法。夜风拂过时,他听见九个声音在耳边低语,像是女儿家在绣房里嬉闹。
突然,九只白狐从坟后窜出,每只狐狸嘴里都叼着个银锁。林文彬发现锁面刻的正是自己未出世的孙儿们的生辰八字。白狐将银锁摆成个“囍”字,领头的狐狸突然化作人形,正是白素娥的模样。
“林家欠我的,该由血脉偿还……”白素娥的幽灵在月光下显现,她的嫁衣内衬绣着密密麻麻的命格,最后三个名字赫然是林文彬父子。当第一声鸡鸣响起时,林文彬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融化,变成滩腥臭的黑水。
民国二十三年,考古队在青石河发现座水下墓葬。主墓室墙上绘着幅诡异的壁画:九尾狐衔着银锁,锁链尽头系着九艘纸船,船上站着穿嫁衣的女鬼。更令人震惊的是,壁画角落刻着行小字:“大清乾隆三十八年,河神娶秋娘为妻,镇水患三十载。”
领队的顾教授突然发疯,指着壁画尖叫:“她来了!她们都来了!”众人回头时,发现河面浮起九具女尸,每具女尸的嫁衣内衬都绣着“河神新娘”,发间簪着红头绳。最年轻的女尸突然睁眼,她的瞳孔里映出九个倒影,每个倒影都对应着考古队员的脸。
当夜,整个考古队失踪。村民在河滩发现九件湿透的西装,每件口袋里都装着块青铜片,片上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更诡异的是,青铜片背面都烙着个狐狸头印记,印记的瞳孔里嵌着珍珠,正是秋娘出嫁时戴的耳坠。
青石河从此改道,新河道绕过镇子,在郊外形成个巨大的漩涡。每逢月圆之夜,村民都能听见河底传来婴儿的啼哭,哭声中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
(http://888zwz.com/book/f0fegh-4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888zw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