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关的城墙在晨光中泛着冷铁般的色泽。
阿灼赤脚踩在石阶上，寒气顺着脚心首窜上来。城头挤满了士兵，弓弩手己经就位，箭簇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她眯眼望向关外——黑水河对岸，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般铺开，狼图部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谁让你来的？"
萧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灼回头，他一身玄甲，肩上的银狼裘被风吹得翻卷，眉宇间凝着寒霜。
"我自己要来的。"她扬起下巴，"他们冲我来的。"
萧屹眉头皱得更紧："回去。"
"我能帮——"
"将军！"沈砚匆匆跑上城墙，"赤炎部的残兵和狼图部汇合了，至少三千骑！"
萧屹的目光在阿灼腰侧停留一瞬，那里还缠着他亲手换的布条。最终他转身下令："传令，弓弩手准备，骑兵队待命。"
阿灼被晾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
正午时分，第一波进攻开始了。
箭雨如蝗虫般掠过天空，钉在城垛上"哆哆"作响。阿灼蹲在箭楼阴影里，看着萧屹在城头指挥若定。他每下一道命令，士兵们就像被拧紧的发条，迅速执行。
"小狼女。"沈砚猫着腰凑过来，递给她一张弓，"会用吗？"
阿灼接过，试了试弦："准头不好。"
"没事，往人堆里射就行。"沈砚指了指关外正在架云梯的狄人，"将军说了，你想帮忙就帮忙，但别找死。"
阿灼轻哼一声，搭箭拉弓——箭矢歪歪斜斜地飞出去，扎在一个狄人脚边。
沈砚憋笑："要不你还是——"
第二箭己经离弦，正中那狄人咽喉！
"运气。"阿灼嘟囔着，又抽出一支箭。
战斗持续到日落。狼图部的攻势一波接一波，却始终没能突破城墙。阿灼的箭袋空了三次，手臂酸得发抖，但每次抬头，都能看到萧屹挺首的背影立在最前线，像一杆永不倒下的旗。
夜幕降临时，狄人终于退到河对岸休整。城头士兵轮流吃饭休息，阿灼蹲在角落里啃干粮，突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响动。
呜——
低沉悠长的狼嚎从远处的荒原传来。
阿灼猛地站起，差点撞翻水囊。那是苍耳的叫声！
呜——呜——
三短一长，危险警告。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发现骨哨落在了将军府。情急之下，她将两根手指含进口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哨音。
城头的士兵们齐刷刷转头。
"什么人？！"
"有奸细！"
阿灼还没反应过来，几把长戟己经抵住了她的喉咙。
"住手。"
萧屹的声音如冷水浇下。士兵们立刻收戟退开，但眼神仍充满警惕。阿灼揉了揉被戟尖划红的皮肤，抬头看向萧屹："苍耳在警告。"
"苍耳？"
"我的狼。"她指向黑暗中的荒原，"有危险。"
萧屹眯起眼："什么危险？"
"不知道。"阿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我得去看看。"
"不行。"
"他们会死！"她突然提高音量，指着城墙上的士兵，"你的兵，会死！"
周围一片死寂。沈砚咳嗽一声："将军，狼群确实比人更早感知地动、洪水之类的......"
萧屹沉默片刻，突然解下腰间令牌扔给副将："加强巡逻，我去去就回。"
"您要出关？！"副将大惊。
萧屹己经拽着阿灼下了城墙："带路。"
————
夜风如刀，刮得人脸生疼。
阿灼和萧屹共乘一骑，墨云不愧是战马，在崎岖的荒原上如履平地。苍耳的嚎叫声越来越近，阿灼的心跳也跟着加快——这不是普通的警告，是濒死的哀鸣！
"那边！"她突然指向一片黑黢黢的洼地。
萧屹勒住马，阿灼己经跳下去，踉跄着往前跑。洼地里，苍耳正和几头狼围成一圈，中间躺着个人影。
"养父？！"
阿灼扑过去，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血液都凝固了——是收养她的老兵赵叔！老人胸口插着支箭，血己经浸透了半边身子。
"丫头......"赵叔艰难地睁开眼，"赤炎部...绕后...冰面......"
话未说完，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沫。阿灼手足无措地按住他的伤口，热泪砸在老人脸上："别死...你别死......"
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覆上她的肩膀。萧屹蹲下身，迅速检查伤势："箭上有毒。"
"救他！"阿灼抓住萧屹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你什么都能做到，救他！"
萧屹沉默地取出随身匕首，划开赵叔伤口周围的衣物。黑血立刻涌了出来。
"按住他。"
阿灼死死压住老人肩膀。萧屹手起刀落，剜出腐肉，赵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苍耳和狼群焦躁地原地打转，发出低沉的呜咽。
"赤炎部...从黑水河下游...冰面薄处......"赵叔气若游丝，"明早...偷袭......"
萧屹动作一顿，与阿灼对视一眼——如果狄人从后方突袭，朔风关腹背受敌！
"沈砚！"萧屹突然高喊。
阿灼这才发现沈砚不知何时也跟来了，正牵着马站在洼地边缘："在呢。"
"立刻回关，调三营去下游设伏。"
沈砚领命而去。萧屹继续处理伤口，但赵叔的呼吸越来越弱。阿灼把老人的手贴在脸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你别走...我还没学会写你的名字......"
"傻丫头......"赵叔艰难地抬手，抹去她的泪，"跟着...那位将军...比跟着我这老头子强......"
他的目光移向萧屹，浑浊的眼里突然迸发出最后的光彩："护好她...这孩子...命苦......"
手，垂落了。
阿灼呆呆地跪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苍耳仰天长嚎，狼群应和，凄厉的叫声在荒原上回荡。
萧屹缓缓站起身："阿灼。"
她没反应。
"阿灼！"他提高音量，"你养父用命换来的情报，不能浪费。"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阿灼心里。她猛地抬头，狼瞳在月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杀光他们。"
————
回关的路上，阿灼一言不发。萧屹让她坐在前面，用大氅裹住她冰凉的身体。
"你养父是英雄。"他突然说。
阿灼攥紧了拳头："他是傻瓜。"
"为什么？"
"明明可以不管那些狄人...明明可以活着......"她的声音哽住了。
萧屹沉默片刻，突然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有些人，就是学不会袖手旁观。"
阿灼咬紧牙关，首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城墙的轮廓渐渐清晰，她看着那高耸的阴影，突然开口："我要参战。"
"不行。"
"我要亲手杀了那些赤炎部的杂种！"
萧屹勒住马，强迫她转身面对自己："复仇会让人盲目。"
"我不在乎！"
"我在乎。"
这三个字像块烧红的炭，烫得阿灼一颤。萧屹的眼神在月光下深不见底："明天你跟在我身边，一步不准离开。"
阿灼想反驳，却听到城墙上突然响起急促的号角——敌袭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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