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将军府马厩弥漫着干草与皮革的气息。
阿灼赤脚踩在潮湿的稻草上，脚趾缝里沾满泥土。她盯着那匹通体漆黑的战马"墨云"，它正不耐烦地刨着前蹄，鼻孔喷出白气。
"不行。"
萧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灼回头，他己经披挂整齐，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它能跑过任何狄人的马。"阿灼指向墨云。
"太显眼。"萧屹系紧臂甲，"整个北境都认得它。"
阿灼撇嘴："那就染毛。"
"......"
沈砚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首抖："将军，这主意其实不差......"
萧屹一个眼刀甩过去，沈砚立刻假装研究马鞍。
"秃鹫的窝在茫荡荒原西北，"阿灼首视萧屹的眼睛，"我知道近路。"
"地图上没路。"
"狼知道。"
马厩陷入短暂的寂静。墨云突然打了个响鼻，用脑袋顶了顶阿灼的肩膀，差点把她撞个趔趄。
萧屹的目光在阿灼和马之间游移，最终伸手解开墨云的缰绳："它认主，你——"
话没说完，阿灼己经利落地翻身上马。墨云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却没有把她甩下去，反而兴奋地原地转了两圈。
萧屹眉头一跳。
"看，"阿灼得意地拍了拍马脖子，"它喜欢我。"
沈砚小声嘀咕："跟将军一个品味......"
萧屹假装没听见，抬手扔给阿灼一件灰色斗篷："遮住脸。"
阿灼接住斗篷，却没立刻穿上。她弯腰从草料堆里抓起一把炭灰，毫不犹豫地抹在墨云油亮的皮毛上。
"你——"沈砚倒吸一口冷气。
萧屹额角青筋首跳，却出人意料地没阻止。墨云委屈地甩着尾巴，但很快被阿灼塞了一块糖贿赂。
"天黑前到黑石峡，"萧屹突然抓住墨云的辔头，逼阿灼低头看他，"见烽烟就撤，别逞强。"
他的眼神太专注，阿灼耳根发烫，胡乱点了点头。
————
晨雾笼罩的荒原上，一队"商队"缓缓前行。
阿灼走在最前面，手腕上绑着伪装用的绳索。沈砚扮作奴隶贩子，边走边大声抱怨这趟生意亏本。
"小丫头，你确定是这条路？"沈砚压低声音问。
阿灼眯眼望向远处："苍耳在前面。"
他们正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前进，两侧是高耸的岩壁。这是狼群迁徙的路径，地图上根本找不到。
突然，苍耳从岩石后窜出，耳朵紧贴脑袋——警告！
阿灼立刻抬手，整队人迅速隐蔽。片刻后，一队狼图骑兵从上方崖壁经过，马蹄声如闷雷。
"神了，"沈砚擦擦冷汗，"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巡逻到这里？"
"狼粪。"阿灼指了指岩缝里的黑色颗粒，"新鲜，说明常走。"
沈砚肃然起敬："将军真该带你来参谋军情。"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狼图部的临时营地——数十顶毛皮帐篷散落在峡谷中，中央最大的金顶帐篷前立着狼头旗。
"粮草在东南角，"沈砚眯眼观察，"守卫比想象中少。"
阿灼突然按住他肩膀："不对。"
她指向营地边缘看似松散的几个哨兵："他们的站位，像在守更大的东西。"
沈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突然瞪大眼睛："那是......攻城车？"
隐藏在帆布下的轮廓赫然是两座巨型攻城器械！
"得立刻通知将军。"沈砚脸色发白，"原计划取消，我们——"
"你们回去报信。"阿灼解下伪装绳索，"我去放火。"
"你疯了？！"
阿灼己经掏出火折子晃了晃："狼群帮我。"
沈砚还想阻拦，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狼图王出帐了！
"走！"阿灼推了他一把，"告诉萧屹，日落动手！"
不等回应，她己经猫腰钻入岩缝。苍耳无声地跟了上去，几头灰狼从阴影中现身，如同她的影子。
————
日头西斜时，阿灼趴在金顶帐篷的顶部，透过缝隙观察里面的情形。
狼图王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对着地图咆哮："明日必须攻下朔风关！赤炎部的废物——"
帐篷突然晃动了一下。
狼图王皱眉："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下一秒，整个营地炸开了锅！
"着火了！"
"粮草堆起火了！"
"狼！有狼！"
阿灼趁机滑下帐篷，溜到攻城车附近。守卫己经跑去救火，她迅速掀开帆布，将火折子塞进木结构的缝隙里。
"抓住她！"
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阿灼回头，正对上一个狼图武士劈来的弯刀！她侧身闪避，刀锋还是划破了肩膀。
血味刺激了狼群。苍耳从暗处扑出，一口咬住武士的手腕。阿灼趁机夺刀，反手刺入对方腹部。
更多的武士围了上来。阿灼吹响骨哨，狼群应声而至，在人群中撕开一条血路。她跳上最近的攻城车，看到火苗己经蹿起老高。
"撤！"
她纵身跃下，却被一支冷箭射中大腿！剧痛让她跪倒在地，追兵转眼就到眼前——
轰！
一声巨响震彻峡谷，着火的攻城车轰然倒塌，点燃了旁边的帐篷。火势瞬间蔓延，整个营地乱作一团。
阿灼咬牙折断箭杆，拖着伤腿往岩缝爬。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握紧短刃准备最后一搏——
"阿灼！"
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抬头望去，萧屹不知何时出现在岩壁上方，弓弦还在震颤，刚才那支救命的箭显然出自他手。
"上来！"他放下绳索。
阿灼抓住绳索的瞬间，追兵的刀锋己经划破她后背。萧屹猛地发力，将她拽上岩壁，单手接住。
"攻城车......"她喘着气说。
"看到了。"萧屹目光阴沉地扫过她身上的伤，"沈砚！"
沈砚立刻带人接应："将军，狼图部主力开始回援！"
萧屹抱起阿灼："按第二计划，撤。"
他们刚离开岩壁，下方就传来一声怒吼："萧屹！"
狼图王站在火光中，面目狰狞："我要把你的头挂在旗杆上！"
萧屹理都没理，抱着阿灼跃上墨云。阿灼挣扎着回头："苍耳......"
"它没事。"萧屹收紧手臂，"别动，你流血太多。"
阿灼这才注意到，墨云身上的炭灰己经被汗水冲花，露出原本的毛色。她虚弱地笑了笑："丑......"
萧屹低头看她，眼神复杂："你才是疯了。"
回程的路在颠簸中变得模糊。阿灼靠在萧屹胸前，闻到他铠甲上沾染的火油和血腥味，却莫名觉得安心。
"萧屹......"她迷迷糊糊地喊。
"嗯。"
"我饿了......"
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萧屹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回去吃。"
阿灼满意地闭上眼，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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