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像淬了冰的刀,刮得后颈生疼,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用碎玻璃轻轻打磨皮肤。
我捏着钥匙串站在大牢门口,金属钥匙相互碰撞的脆响被风撕成碎片,撞在青灰色的砖墙上又弹回来,发出断断续续的“叮当”声,像是某种不详的回音。
狱卒掀开草帘的瞬间,霉味混着铁锈味扑进鼻腔——这味儿我熟,上个月审偷牛贼时,他被吊了半宿,血滴在青石板上,干了就是这股子腥。
那气味浓烈而沉滞,带着潮湿与腐朽的气息,让人几乎要吐出来。
“带刘二狗。”我把钥匙拍在狱卒掌心,余光瞥见他后颈的疤——那是前日我让王铁山带人砸了西市赌坊时,他替赌坊老板挡刀留下的。
疤痕泛着暗红,摸上去凹凸不平,像是刻在他皮肉上的忠诚印记。
他缩了缩脖子,草帘在身后“唰”地落下,把天光切成细条,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仿佛一张破碎的网。
刘二狗被拖出来时像根软面条,囚衣前襟沾着隔夜的馊饭,酸腐的味道随他移动扩散开来。
左脸肿得发亮,应该是夜里撞墙撞的,触手滚烫,像烧红的铁块贴在脸上。
他抬眼看见我,喉结滚了两滚,突然跪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陈典史明鉴!小的就是个跑腿的,真不知道粮车改道的事儿是赵...赵德昌指使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像是喉咙里卡着一根刺。
我蹲下来,盯着他泛红的眼尾——那不是哭的,是熬了一夜没合眼。
他的睫毛微颤,瞳孔深处藏着恐惧和挣扎。
“赵德昌早被押去州府大牢了,你还替他守着?”我伸手捏住他肿起的脸颊,指腹碾过他嘴角的血痂,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昨夜李七在你鞋底夹层翻出半块虎符,纹路和州府仓曹的腰牌暗纹一样。你当我查不出这虎符是谁给的?”
他浑身剧震,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突然咧嘴笑了:“陈典史好手段...可小的真没见过那人的脸!每次传信都是半夜,灯笼上蒙着黑布,就留个‘柳’字...”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是毒!
我猛地后退半步,看他手指抠进砖缝里,指甲盖全翻了起来,鲜血染红了砖缝的灰土。
狱卒慌慌张张去扶,被我一脚踹开:“别碰!去拿银签子试他的唾沫。”等银签子插进带血的痰里,针尖立刻泛起黑青,我捏着他发颤的手腕,把他的袖子往上撸——小臂内侧有个针孔,还在渗血,血腥气混着药味首冲鼻腔。
“好个灭口的手段。”我松开手,看他瘫在地上抽搐,“昨夜关他进西跨院那间死牢,就是防着有人送药。”我转头对狱卒冷笑,“去把西跨院的墙根挖开,我赌能挖出半坛子鹤顶红。”
狱卒连滚带爬跑出去时,我摸出帕子擦手。
帕子是新浆洗过的,带着淡淡的皂角香,与方才弥漫的腥臭形成鲜明对比。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智略】+5的暖流从后颈漫到指尖——看来识破毒杀局也算破局。
我盯着刘二狗逐渐涣散的瞳孔,他突然抓住我的裤脚,气若游丝:“柳...柳家祠堂...青...青竹...”话没说完,手就垂了下去。
“拖去义庄。”我扯回裤脚,对跟着进来的王铁山道,“让仵作仔细验,毒从哪儿进的。”王铁山应了一声,弯腰去抬人,他腰间的铁尺撞在墙上,“当啷”一声,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羽翼拍打空气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日头爬上屋檐时,我站在县衙后堂的暗格里,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
【人脉】属性跳着淡金色的光,【信息节点网络】的地图上,青阳县的各个红点连成蛛网——东市米行的账房、西市茶铺的跑堂、城门口的更夫,这些我上个月用半袋米半坛酒结交的人,此刻都成了节点。
“大人!”王铁山的声音从门外撞进来,门帘被他带得翻卷,“赵氏庄园这两日动静不对!我派了两个兄弟蹲守,昨夜见三辆盖着油布的大车往南去了,车辙印子深得能埋脚脖子,估摸着装的是金银。”
我把系统界面收进意识里,指节敲了敲桌案:“李七呢?”
“在偏厅候着。”王铁山搓了搓手,“那小子昨晚蹲在墙根冻了一宿,这会儿正灌姜茶。”
“让他来。”我抽出沈仲文新抄的《州府仓曹例律》,翻到赈灾粮调运那页,“告诉李七,潜进赵氏庄园外围,记清楚这两日进出的车马和人。要活的名字,死的账册。”
王铁山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大人,那柳家祠堂...”
“先压着。”我摸出火折子点了根香,看青烟盘旋着往窗口去,“刘二狗临死前说的‘柳’字,和州府柳家有关。但现在要先把赵氏的尾巴揪出来。”
午时三刻,李七湿着裤脚进来时,靴底还沾着泥。
他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纸角还滴着水——看来是从茅房的墙缝里抠出来的。
“大人,这是赵氏庄园门房的来客登记簿。”他吸了吸鼻子,“我瞅着门房那老小子爱喝桂花酿,就用半坛酒换了。”
我展开纸,一行行名字跃入眼帘:赵记布庄的账房、福来钱庄的二掌柜...首到最后一行,我指尖猛地顿住——赵德清,州府户曹参军。
“这名字。”我喉咙发紧,眼前闪过恩师被抬出县学的样子。
那年恩师状告赵德清侵占学田,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倒在茅房,胸口插着块带“赵”字的碎瓷片。
我攥紧纸角,指节发白,“沈仲文呢?”
“在签押房誊抄公文。”李七缩了缩脖子,他跟着我半年,早看出我这副模样是动了真怒。
“叫他来。”我把名单折成小方块,塞进袖中,“让他写份《关于青阳县赈灾粮调运异常的核查申请》,盖上县衙大印,明日送州府。”我顿了顿,又补了句,“但别用快马,用脚程最慢的驿卒。”
李七走后,沈仲文抱着一摞文书进来。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大人要这申请,是要打草惊蛇?”
“不是打草。”我摸出那叠名单,“是要让蛇自己爬出来。”我指了指赵德清的名字,“这名单,要送到监察御史台。但不能从县衙送,得从...东市孙屠户的猪肉铺。”
沈仲文眼睛一亮:“孙屠户的儿子在御史台当差?”
“上个月他儿子回乡省亲,我让王铁山送了半扇赈灾前存的腌肉。”我笑了笑,“现在该他儿子尽尽孝心了。”
深夜,我站在义仓门口。
张老汉举着火把,火光照得他脸上的皱纹像裂开的土地:“陈典史,您看这粮堆,俺们村的老小子们轮班守着,谁要敢偷抓一把,俺拿烟杆敲断他的手!”
几个村民举着火把围过来,有人往我手里塞了个烤红薯,热乎乎的,烫得我手指发疼。
红薯表皮焦脆,剥开后香气西溢,带着泥土和炭火交织的气息。
我捏着红薯,看他们在粮堆前搭起草棚,铺了稻草当床铺——这是我让沈仲文写的《义仓自治条规》里的内容,百姓自管,县衙只查账。
“陈典史!”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个尖细的嗓子,“西市的绣娘说您的官服明儿就能做好,要绣松鹤图!”
我望着夜空里的星子,系统提示音又响了——【人脉】+8,【狠辣】+3。
可我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开始。
次日清晨,我站在义仓前看百姓排队领粮。
队伍里有个小娃娃,举着个豁口的碗,仰头冲我笑。
阳光洒在他脸上,牙齿洁白如米粒。
我刚要摸他的头,王铁山从街角跑过来,额角沾着汗:“大人!州府的驿卒到了,说午后有巡按官员来青阳,带队的是...户部郎中魏明远。”
我望着东边的官道,晨雾里隐约传来马蹄声。
风卷着粮香扑进鼻腔,我摸了摸袖中那封匿名信——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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