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卯时三刻,州府政务院的青铜漏壶刚滴完第七滴水。
我捏着那份用玄色封皮裹着的改革草案,看廊下槐叶在晨风中簌簌作响。
“陈大人到——”
门房的唱喏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我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目光扫过堂上七张青檀木案几。
钱司仓正用帕子擦着茶盏,指节发白;王户曹的官靴尖在青砖上碾出个浅痕;周怀瑾的翡翠扳指在案头敲出细碎的响,像极了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跳。
“诸位。”我将草案推到案中央,封皮上“政务透明化改革”六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今日请各位来,是要议定税赋、粮储、徭役三桩大事的新章程。”
钱司仓的茶盏“当啷”砸在案上,溅湿了他新换的湖蓝官服:“陈大人这是要掀祖宗的锅灶?
税赋历来是各司自核,哪有什么双人复核、三日公示的道理?“
“祖宗的锅灶里,可曾煮出过东平县少报的三千六百石粮?”我翻开草案第二页,“钱大人管着税赋司,南溪县那批军靴的事,你该比我清楚。”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官服前襟洇开好大一片茶渍。
王户曹突然拍案而起,案上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陈大人不过是刺史身边的幕僚,有什么资格越权?”
“资格?”我指尖叩了叩案头的朱笔,笔杆上还留着昨夜批文时的余温,“是赵刺史昨夜亲笔写的手谕,让我代行州府政务。”我抽出压在草案下的信笺,赵刺史的“赵”字落款还盖着朱砂大印,“诸位若有异议,不妨去刺史府当面问他。”
周怀瑾突然笑了,翡翠扳指在晨光里泛着幽绿:“陈大人好手段。
可你要公示税赋明细,不怕世家的田契、商帖都被百姓看了去?“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压低,”荥阳郑氏在京城的耳目,可比州府的更灵。“
我望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这是昨夜没睡安稳的痕迹。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智略】属性值跳动了两下,像春蚕食叶般细微。“周通判说的是。”我扯了扯嘴角,“所以更要让百姓看见,这州府的钱粮,到底进了谁的口袋。”
堂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我盯着钱司仓颤抖的指尖——他正悄悄把案下的密信往袖口里塞。
王户曹弯腰捡算盘,却把半块碎银碰得滚到我脚边。
周怀瑾的翡翠扳指突然崩了个豁口,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如骨。
“散会。”我将草案收进檀木匣,“三日后公示新章程,有异议的,今日申时前递折子。”
出了政务院,李七从影壁后闪出来,腰间的短刀在晨光里晃了晃:“大人,刺史府的苏夫人派人来请,说在偏厅备了茶。”
午时的刺史府内厅飘着沉水香。
苏如眉斜倚在软榻上,月白纱衣下的银红肚兜若隐若现。
她捏着茶夹的手生得极白,指甲盖染着丹蔻,在青瓷盏沿划出一道红痕:“陈大人查税案查得风声鹤唳,赵大人昨晚翻了三次手札。”
我垂手站着,目光落在她鬓边那支点翠步摇上——珠子是新换的,还带着南珠特有的潮腥气。“夫人的意思是?”
“有人在京城递了折子。”她突然笑了,步摇上的珍珠撞出细碎的响,“说青潭州政务失序,要派户部的人来巡查。”
我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依旧平静:“请夫人转告刺史,我只图政务清明,绝无僭越之意。”
她起身替我斟茶,茶烟模糊了她的眉眼:“赵大人需要的,是能替他挡箭的人。”她将茶盏塞进我手里,指尖在我手背轻轻一按,“你是他最可靠的棋子——当然,棋子若太锋利,也会割了执棋人的手。”
我捏着茶盏,温度从掌心漫到心口。
系统面板上【人脉】进度条缓缓爬升,像春溪漫过青石板。“劳烦夫人美言。”我放下茶盏,盏底在案上压出个水痕,“若有需要我挡的箭,尽管送来。”
傍晚的州府驿馆飘着饭菜香。
我掀开门帘时,正见个穿玄色官服的男人站在廊下,官帽上的银雀补子绣得歪歪扭扭——户部六品主事的补子该是云雁,这是照着话本绣的。
“陈大人。”他抱了抱拳,袖口里露出半截褪色的湖绸,“在下户部主事张元,奉圣命来巡查青潭州财政。”
我盯着他官靴上的泥点——是西市的黄泥,今早刚下过雨,从城门到驿馆的青石板路可不会沾这种泥。“张大人一路辛苦。”我笑着作揖,“李七,带张大人去上房,把今年的税赋账册副本送过去。”
李七应了声,腰间的短刀擦过门框。
等那男人进了屋,我低声道:“查他的路引,还有昨夜住在哪家客栈。”
戌时三刻,李七的密报送到书房。
烛火在“荥阳郑氏”西个字上跳了跳,我捏着信笺的手微微发紧。
窗外起了风,吹得竹帘哗啦作响。
我摸出李文昭的私印,将真实账册副本封进铁匣:“连夜送进粮仓地窖,钥匙你拿着。”
“大人?”李七盯着铁匣上的锁,“要防的是...?”
“防有人趁夜放火。”我望着窗外的乌云,“防有人想把青潭州的账,烧个干净。”
次日辰时,政务院的青砖被雨水泡得发亮。
张元踩着水进来,官靴底沾了两片槐叶——和驿馆外的槐树一模一样。“陈大人,这税赋账册...”他拍了拍怀里的木匣,“怕是有问题。”
“哦?”我端起茶盏,看茶沫在水面打转,“张大人不妨说说,哪里有问题?”
“这南溪县的秋税,比去年多了三成!”他翻开账册,指尖戳在“南溪县”三个字上,“百姓哪来的余粮?”
“张大人没去过南溪县?”我笑着摇头,“今年南溪修了水渠,涝灾少了,亩产增了两成。”我抽出李文昭整理的农桑簿,“这是县学先生记的青苗账,每村每户的田亩数、收粮数都按了手印。”
他的脸涨得通红,手指在账册上乱翻:“那...那东平县的损耗?”
“东平县的损耗,是因为去岁雪灾压塌了半座粮仓。”我又推过去一本灾报,“这是州府派去的勘验官写的,盖着三法司的印。”
他突然合上账册,官帽上的银雀补子蹭掉了片羽毛:“本使要重新审计!”
“好啊。”我摸出早就备好的公函,“我己请户部派驻的监察使三日后到,由李主簿牵头,三司共同审计。”我望着他发白的嘴唇,“张大人若想参与,本府自然欢迎。”
他猛地站起来,官椅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本使...本使突然想起京中还有要务!”他抓起账册副本就往外跑,官靴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泥水弄脏了新换的官服。
李七从门外闪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路引:“大人,他的路引是假的,昨夜住在西市悦来客栈,和郑府的管事碰过头。”
我望着他跑远的背影,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狠辣】+5,【人脉】+8。
窗外的雨停了,云缝里漏下一线天光,照得案头的改革草案泛着金光。
深夜的幕僚院飘着桂花香。
沈仲文的青衫上沾了露水,手里提着半坛烧春:“陈兄如今是州府第一人了。”他斟了碗酒推过来,“荥阳郑氏、范阳卢氏,这些京中世家的手伸得太长。
可敢和我联手?“
我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在他腰间的玉牌上碎成一片:“时机未到。”我端起酒碗,酒液在碗里晃出个小月亮,“但很快——”
系统面板在脑海里展开,【人脉】68,【狠辣】40,像两簇正在燎原的火。
沈仲文走后,我站在廊下看月亮。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是从档案库方向来的。
我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铜饰被体温焐得发烫。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跳加快。
我望着档案库方向的夜空,那里有片乌云正慢慢聚拢,像只正在收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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