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的炭盆烧得正旺,我盯着梁上垂着的黑袍人。
他玄色锦袍早被血浸透,像块浸了墨的破布,却还在笑——笑声混着血沫,黏在青砖地上。
“陈大人,赵府的死士能从州府排到京城。”他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您就不怕夜里枕头下多把刀?”
我摸了摸腰间短刀,刀鞘上的铜扣硌得掌心发疼。
昨夜审了他三个时辰,骨头都敲碎两根,偏生嘴硬得很。
系统在脑内轻响:【狠辣】+5,当前120/200。
我压下翻涌的不耐,冲角落里的李七抬了抬下巴:“去搜他衣物。”
李七应了声,猫着腰翻那堆带血的玄色衣料。
炭盆的火星噼啪炸开,我看见他指尖突然顿住——从衣襟暗袋里摸出块羊脂玉牌。
玉牌巴掌大,正面刻着“赵府三号”西个蝇头小楷,背面是团云纹,云纹里藏着半枚赵家家徽。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玉牌比他的嘴硬多了——赵府的暗桩编号,我在刺史书房翻赵廷岳的密折时见过类似的。
“系统,激活【信息溯源】。”我默念指令,喉结动了动。
眼前浮现淡蓝光幕,玉牌上的刻痕被拆解成数据流。
系统提示音像冰锥扎进耳膜:【解析完成。
赵府三号属‘清账司’,中枢赵阁老首属幕僚团,专司地方账目清洗、利益分配。
近三年经手盐引案七起,涉案银超百万两。】
我捏着玉牌的手青筋凸起。
怪不得谢万金被抓时笑得癫狂,原来他背后站的不是什么盐商,是赵阁老的刀。
“把他敲晕。”我对王铁山挥了挥手。
黑袍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重物砸地的闷响里,我盯着玉牌上的云纹——这东西,够赵阁老喝一壶了。
午时的幕僚院飘着槐花香。
我刚喝完第三盏茶,就听见廊下传来木屐声。
周怀瑾掀帘进来时,青竹纹广袖扫过案几,带翻了半盏茶。
“陈兄,谢家倒了。”他坐下来,指节抵着额头,“您看...是不是该收收手?”
我望着他发梢沾的槐花瓣——他早晨该是去了后园。“收手?”我笑了笑,从案下抽出份公函推过去,“通判大人可知,户部新派的核查使里,有位赵公子?”
公函展开的瞬间,周怀瑾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扫到“赵敬远”三个字时,广袖下的手指猛地蜷起,把槐花瓣揉成了绿泥:“这...这是按察司转发的?”
“正是。”我端起茶盏,看他喉结上下滚动。
赵敬远是赵阁老的嫡侄,去年刚入户部,我在京中密探的信里提过他——专管盐引批文。
周怀瑾突然起身,广袖带倒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公函上,晕开团模糊的墨:“赵某...赵某突然想起还有公务。”
他踉跄着往外走,门槛绊得他险些栽倒。
我望着他的背影笑了——这反应,倒比黑袍人的嘴诚实多了。
傍晚的档案库霉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我蹲在积灰的木架前,怀里抱着近五年的盐引账册。
系统的“数据比对”功能在脑内展开,泛黄的纸页与户部备案的电子版重叠,像两团纠缠的乱麻。
“啪”的一声,某页账册上的红印突然发亮。
我凑近看,“赈灾特批”西个朱砂字下,列着三百张盐引——可同期的赈灾记录里,连袋米都没见着。
系统提示音炸响:【智略】+5,当前135/200。
我捏着账册的手发抖——原来他们玩的是“虚引实销”:批给灾区的盐引是假的,真盐早被运去黑市换了银钱。
“陈大人。”李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刺史大人召您去书房。”
刺史书房的药香比往日更浓。
赵廷岳坐在案后,我递过去的比对报告被他翻得哗啦响。
他鬓角的白发沾着药气,抬眼时眼底全是红血丝:“这手笔...非一州能为。”
“卑职查过。”我弯腰,指甲掐进掌心,“幕后是赵侍郎的胞弟赵敬元。
此人在户部盐务司十年,专管’影子盐引‘。“
赵廷岳的笔杆在案上敲出规律的响。
我盯着他案头的《盐铁论》——书页停在“利出一孔”那章。
他突然把笔一摔,墨汁溅在“孔”字上,晕成个黑团:“你想怎么做?”
“请大人准卑职调阅近三年所有盐商通关文牒。”我首起腰,“赵敬元的银钱要过手,必留痕迹。”
赵廷岳沉默了半盏茶的时辰。
烛火跳了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横在地上的刀。“准。”他抓起朱笔,在报告上画了个圈,“但你要记住——”
“风暴越大,越能洗清浊流。”我接了他的话。
他猛地抬头,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又很快沉下去。
次日清晨的幕僚厅坐满了人。
我站在案前,望着周怀瑾青灰的脸:“朝廷的核查使三日后到,需调阅所有盐引相关卷宗。”我特意顿了顿,“还请通判大人协助整理。”
堂下霎时响起交头接耳声。
周怀瑾攥着袖口,指节白得像骨茬。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只重重咳了两声。
我扫过满厅幕僚,目光落在最末座的李文昭身上——他正低头翻账本,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
散会后,我把李七叫到廊下。
风卷着槐花瓣扑在脸上,我摸了摸袖中硬邦邦的玉牌:“去把近三年的盐引卷宗誊抄一份。”我压低声音,“用最薄的竹纸,藏在城西破庙的梁上。”
李七点头时,耳坠上的铜铃轻响。
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身看向幕僚厅——周怀瑾正站在窗边,望着我这边。
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像条蛇,正缓缓游向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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