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宗,璇玑宫。
万载玄冰砌成的宫殿永恒肃杀,冰晶为瓦,玄玉为柱,寒气森森。
光线透过冰棱穹顶洒下,在光洁如镜的玄冰地面折射出幽蓝冷冽的光晕,将端坐于寒玉宝座上的倩影衬得如同冰雕神像,冷冽而又绝美。
苏璇玑闭着双眸,气息与身下寒玉、周遭玄冰浑然一体。
殿门无声滑开缝隙,赏罚司司主阴九幽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滑入,在距离宝座十丈处深深躬下身,双手托起两柄玄火杖。
“老祖…属下未能按照您的旨意施刑,是因为…”
“不用说了,本宫都知道。”
苏璇玑眼眸微睁,纤指轻叩扶手。
叮!
玄火杖化为冰蓝齑粉。
“退下。”
“是。”
阴九幽脸上浮现出一丝庆幸,随后身影迅速消失。
殿内重归死寂。
片刻后,宝座前十步虚空,一阵熟悉的神念波动小心翼翼地渗透进来,如同有人轻轻叩响了冰封的门扉。
嗡~
玄阴场域自发微震,地面薄霜凝结。
神念中心,焚天老祖的赤金虚影浮现,形象依旧,但眉宇间少了些平日的张扬,多了几分…愁苦和无奈。
“师妹啊,那玄火杖…是师兄动了点手脚,你别在意。”
苏璇玑缓缓睁眼,冰湖眸子扫过虚影,声音首接在对方意念中响起,清冷依旧:
“师兄几千年道行,竟为了那筑基的小徒偷偷动用仙力,传出去不怕人笑话?” 话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揶揄。
焚天虚影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神念波动了一下,苦笑道:
“天道刚刚下了谕旨,你和第七十二峰的弟子陈观,是天选应劫之人!师妹修为高深,不可能不知道,却故意试探于我,有点不地道啊。”
听此,苏璇玑面容依旧,神色波澜不惊:
“什么天道谕旨,应劫之人,本宫…怎么听不懂啊?”
“你…”
焚天噎了一下,气立刻不打一处来,刚想发火,又眼珠一转,硬生生地把狠话咽了下去。
“师妹!师兄我…是真没辙了!寿元灯枯油尽,天劫就在眼前晃悠,九死一生啊!看在咱俩同门数千载的份上…帮师兄这一把?只要…只要你与陈观那小子结成道侣,便顺了天道情劫,老夫渡劫的希望也会大大增加,日后定记你天大的人情!”
“道侣?与陈观?”苏璇玑冰雕般的面容上,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像是在听一个极其不好笑的笑话。
“师兄,你这笑话,比万载玄冰还冷。我入门时,他祖宗十八代怕是都未出世。你让我,苏璇玑,去和一个骨龄双十、喊我老祖宗都嫌辈分低的徒孙辈…结为道侣?行那…嗯?” 她省略了关键词语,但冰冷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师兄,你怕不是被雷劫吓糊涂了?还是觉得师妹我清修太久,寂寞了?”
焚天被毫不留情的拒绝,赤金虚影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
他干咳一声,努力维持着师兄的“尊严”:
“咳!师妹!话不能这么说!大道之前,哪有什么辈分年纪?天道既然选中你二人,必有它的道理!陈观那小子虽然与我素未谋面,但听说…嗯…长得还算周正?人也算机灵?总归是天意难违嘛!再说了,这事儿成了,受益的也不止师兄我一个!宗门里那些个老家伙们,不都眼巴巴等着这点气运沾光?这可是福泽宗门、惠及同道的大好事!师妹你就当…就当为宗门做点贡献?”
“福泽宗门?惠及同道?”苏璇玑话中带着清冷,“师兄,你这话拿去哄哄那些化神小辈还差不多。天道若真降下气运,何须假借什么情劫?依我看,这更像是对你们这些寿元将尽、还妄图逆天改命的老家伙们…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至于贡献?我苏璇玑坐镇璇玑宫,护佑宗门三千年,斩杀的域外邪魔不知凡几,这贡献还不够大?非得让我‘献身’才叫贡献?师兄,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
“你…!”焚天神念虚影猛地一涨,赤金光芒剧烈闪烁,显然是又急又气又被戳穿了心思。
他努力压下的火气有点控制不住了,那点“老哥哥”的伪装开始剥落。
“苏璇玑!同门一场,师兄我好言相劝,你竟如此…如此不通情理!你清高!你了不起!可你想过没有?师兄我要是栽在这雷劫上,青玄宗就塌了一根擎天柱!到时候魔崽子们闻着味儿就来了,宗门动荡,弟子遭殃,道统都可能出问题!你身为太上长老,真能坐视不理?这责任…这因果…你担得起?!”
焚天试图用宗门大义这顶大帽子扣住对方,语气也变得犀利无比。
“责任?因果?”苏璇玑的神念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焚天师兄,你几时也学会用这种大帽子压人了?青玄宗非你一人之青玄!更非尔等老朽续命的筹码!我行事,自有我的道理,无需向任何人解释,更不受胁迫!你想渡劫,天地广阔,自有他法,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苏璇玑!你竟然不把…不把天道放在眼里?”
嗡——!!!
两股浩瀚意志在虚空无形碰撞!
璇玑宫微微震颤,冰晶光芒急闪,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此刻没有硝烟,却比硝烟更紧张。
僵持数息,焚天老祖的神念虚影光芒明显黯淡,气势也弱了下去。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益了。
“唉…罢了罢了…” 焚天神念带着浓浓的失望、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长叹一声,“师妹啊师妹,你这性子…还是和当年在玄冰洞里一样,又冷又硬,一点没变。师兄我…言尽于此了。那天道情劫,己然启动,非人力所能阻止,你好自为之吧。至于那小子…唉,卷入这等风波,是福是祸,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师兄…告辞了。”
赤金色的虚影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了几下,悄然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苏璇玑端坐不动,脸色依旧冰白,只是指尖在寒玉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叮…叮…
清脆的叩击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情劫…陈观…” 她低声自语,声音平淡无波。
“陈观”这个名字,像投入冰湖的小石子,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随即又归于平静。
她缓缓抬手,指尖幽蓝寒芒吞吐,点向眉心。一个繁复玄奥、散发着自我意志的冰莲印记缓缓浮现,光华流转间,殿内混乱的道韵瞬间被梳理得井井有条。
“大道独行,清静自守。外劫如风,过耳不留。” 清冷的低语如同冰玉相击,刻入虚空,也刻入她的道心。
几息过后,苏璇玑眼里多了几分锋芒。
“陈观,你可不要怪本宫,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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