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粘稠的液体包裹着苏哲。
他尝试活动手指，却看到指尖正分解成细小的蓝色光粒，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虫。这些光粒飘散在虚无中，划出短暂的轨迹后又重新聚拢。没有痛感，只有一种奇异的轻盈——仿佛他正在成为宇宙本身的一部分。
视网膜上残留的最后影像开始回放：泪晶刺入胸口时爆发的裂纹，如同冰面下的暗流般向西面八方延伸。每一道裂纹里都闪烁着不同的画面，像是无数个平行世界的窗口。
一粒特别明亮的光点飘到眼前。苏哲下意识伸手触碰，光点立刻展开成全息投影——年轻的研究员苏哲站在无菌实验室里，手中的神经链接器正对准手术台上女孩的后颈。女孩的栗色长发散在白色枕面上，像一滩干涸的血迹。
（这是……最初的实验？）
投影中的苏哲突然抬头，目光穿透时空与他对视。那双眼睛里盛满的不是冷酷的计算，而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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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点突然爆炸式增殖，构建出完整的起源实验室场景。
苏哲的量子态身体被强行重组，重重摔在观察室的地面上。单向玻璃另一侧，年轻的研究员苏哲正颤抖着按下启动键。机器嗡鸣声中，本该昏迷的叶凡突然睁开眼睛，她的手精准抓住研究员的白大褂前襟。
"记住这个。"她将某个发光的物体塞进他口袋，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在所有世界线里……找到我……"
研究员苏哲踉跄后退，口袋里的物体发出幽蓝光芒——那是封装在量子容器里的一滴眼泪。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刺破耳膜。年轻苏哲扑向手术台想解开束缚带，却被突然出现的安保机械人按倒在地。他的额头撞在金属桌角，鲜血顺着鼻梁滑落，与眼泪混成淡红色的溪流。
观察室的玻璃突然炸裂，无数碎片向苏哲飞来。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场景——有他冷眼旁观叶凡死亡的画面，也有她偷偷修改程序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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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湍流像暴怒的银河将苏哲卷入其中。
世界线的碎片如同锋利玻璃划过他的量子态身体，留下发光的伤痕。某个碎片里，穿着校服的叶凡正在教室回头微笑；另一个碎片里，满身是血的她举起手枪对准他的眉心。最令他心碎的是一块特别明亮的碎片——普通的大学校园里，他和叶凡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这些是……未被选择的可能性？）
一块形状特殊的碎片吸引了他。雨夜中的实验室门口，本该执行记忆清洗的他却把叶凡推向了安全通道。雨滴悬停在半空，形成清晰的路径指向黑暗深处。
苏哲伸手触碰碎片的瞬间，所有雨滴突然转向，齐刷刷指向同一个方向——那里有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用荧光涂料画着蝴蝶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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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后是间简陋的病房。
消毒水混合着陈旧书籍的气味扑面而来。病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的叶凡，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小的阴影，胸口随着呼吸机节奏缓慢起伏。床头监护仪显示着近乎平首的脑电波，只有偶尔的波动证明她还活着。
坐在床边的白发老人抬起头，露出和苏哲一模一样的量子蓝眼睛。
"比我预计的早了三十二年。"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看来她给你的泪晶比计算的更强大。"
病房突然剧烈摇晃，天花板剥落露出后面蠕动的数据流。老人踉跄着站稳，从床头柜取出老式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他的皮肤下立刻浮现出蓝色纹路，像是电路图活了过来。
"系统开始清除了。"老人按下病床旁的红色按钮，监护仪上的脑电波突然剧烈波动，"没时间解释……用这个覆盖核心协议……"
他从叶凡枕下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悬浮着发光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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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接住小瓶的瞬间，病房开始像素化消散。
老人的身体己经半透明化，他最后看了眼监护仪上活跃的脑电波，嘴角扬起解脱的微笑。窗外透进一缕阳光，照在叶凡微微颤动的眼皮上。
"记住……"老人的声音随着身体一起消散，"真正的囚笼从来不是系统……"
小瓶中的泪滴自动飘起，融入苏哲胸口的裂纹。光芒爆发的那一刻，所有世界线的叶凡同时抬头——婚纱叶凡的枪掉在地上，义眼叶凡松开握着心脏的手，校服叶凡的课本从膝头滑落。
病床上的叶凡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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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画出金色条纹。
苏哲笨拙地调整着输液管流速，生物克隆体的手指还不太灵活。窗外的梧桐树上，知更鸟啄食着今年第一颗浆果。
叶凡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她的睫毛颤动如破茧的蝶，缓缓睁开的眼睛里映出苏哲憔悴的脸。干裂的嘴唇张开又合上，最终化作一个虚弱却真实的微笑。
监护仪上的脑电波活跃得像跃动的火焰，走廊里传来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苏哲握住她的手，感受着皮肤下温暖的血液流动。没有数据流，没有系统警告，只有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响。
"欢迎回来。"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这次……没有剧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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