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苏晚半边身子，刺骨的寒意让她牙齿打颤，左臂的剧痛和胸口的憋闷更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然而，河底那惊鸿一瞥的、如同巨大幽蓝灯笼般的漠然目光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此刻却被一股更强烈的冲动死死压了下去。
沈大哥！
她的视线死死锁定在河心那个漂浮的、生死不知的身影上。他浑身浴血，皮肤下冰蓝与暗红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牵动着苏晚的心弦。
“不能…不能死在这里…”苏晚咬破了下唇，血腥味混合着河水的腥气在口中弥漫。她挣扎着，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死死抠住岸边湿滑的淤泥和石块，拖动着灌了铅般沉重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朝着萧凛挪去。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混着河水从额角滚落。
冰冷的河水一次次冲刷着她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却也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就在她艰难靠近萧凛时，一阵微风吹过河面，带来一丝若有若无、却极其独特的——**清香**。
这香气…苏晚猛地吸了一口气。
清冽！甘醇！带着阳光晒透果皮的温暖气息，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涤荡灵魂尘埃的纯净感！与她之前在野柚谷闻到的普通野柚香截然不同，更精纯，更富有生机，甚至…她感觉左臂伤口的刺痛似乎都因为这香气的吸入而缓和了一丝丝！
是金蟾柚！是刚才在洞中，被冰火能量激发出来的那股奇异柚香！它竟然还没有完全消散！
刹那间，河底阴影带来的恐怖威压被这缕奇香带来的震撼暂时冲散。苏晚的脑海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
“净化…驱散瘴气…安抚痛苦…这香气…这效果…”一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她心中疯狂燃烧起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恐惧与伤痛，“如果能提取出来…做成茶饮…这…这简首是**点石成金**的宝贝！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绝世商机！** 这西个字带着滚烫的温度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点燃了强烈的求生欲和前所未有的渴望。活下去！救沈大哥！然后…靠它，在这个异世站稳脚跟，甚至…富甲一方！
这个念头给了她最后的力量。她终于挪到了漂浮的萧凛身边。河水冰冷，萧凛的身体却像个滚烫又冰寒的矛盾体，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苏晚用尽力气将他沉重的身体拖向岸边浅水处。
“沈大哥…撑住…”她喘息着，手指颤抖地探向怀中。那片失去光芒、变得黯淡如普通干柚皮的金蟾柚残片，被她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入手微凉，质地坚韧。她想起之前金蟾之眼的光芒正是通过它触及萧凛心脏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苏晚将这片残皮，轻轻贴在萧凛滚烫又覆盖着薄冰的额头上。
**嗡…**
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从肚皮传来！贴在萧凛额头的瞬间，残片上那奇特的、如同蟾蜍背部纹理的纹路，似乎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但苏晚清晰地看到，萧凛紧锁的、因痛苦而扭曲的眉头，竟然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线！他体内那冰蓝与暗红疯狂冲突闪烁的光芒，也似乎有了一刹那的、极其短暂的平缓！
有效！真的有效！金蟾柚的力量，即使残存于这失去光芒的皮片中，依然对沈大哥体内狂暴的力量有安抚作用！
这个发现让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既是希望，更是紧迫！柚皮残片只有这一片了，必须找到更多！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警惕地环顾西周。野柚谷方向，崩塌的洞口被乱石和残余的深蓝色晶簇堵死，翻腾的灰白瘴气似乎被之前萧凛那一拳重创，萎靡地盘踞在谷口，暂时没有蔓延过来的迹象。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阴冷腐朽气息。
苏晚的目光扫过崩塌山谷的边缘地带。几株在能量风暴和山石滚落中幸存下来的野柚树歪斜地生长在乱石缝隙里，枝叶焦黑，大部分柚果也被震落腐烂。她不甘心地搜寻着，终于，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岩石凹陷处，发现了几颗侥幸未被波及的、青涩的小野柚。更让她惊喜的是，旁边还有几根被折断的、带着新鲜叶片的柚树枝！
她如获至宝，不顾伤痛，扑过去将几颗小青柚和带着叶片的枝条小心摘下，用衣襟兜住。虽然远不及金蟾柚的神异，但聊胜于无！
“清水…需要干净的水…”苏晚望向奔流的清水河。河面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清澈见底。但想到河底那深不可测的幽暗和那道漠然的阴影，她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寒意。可她没有选择。
她撕下一片还算干净的衣角，费力地浸入下游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水中，打湿，再拧出相对干净的水滴，小心翼翼地喂给昏迷中的萧凛。清凉的河水滋润了他干裂的嘴唇，他似乎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这让苏晚稍稍松了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野柚谷的瘴气随时可能反扑，河底的未知存在更是巨大的威胁。
苏晚咬紧牙关，将萧凛一条沉重的胳膊架在自己尚且完好的右肩上，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扛，一步一挪地朝着远离山谷、地势相对平缓的下游方向走去。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沉重的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她的后背。怀中兜着的青柚和枝叶，成了她此刻唯一的希望和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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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熹时，苏晚终于拖着萧凛，踉踉跄跄地看到了人烟。
一座依河而建的小镇出现在视野中。青灰色的砖墙，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隐约传来的市井人声，都让苏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清水镇。
镇门简陋，只有一个打着哈欠的老卒倚着长矛。看到浑身湿透、血迹斑斑、还拖着一个昏迷不醒男人的苏晚，老卒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哎哟！丫头！你们这是…这是从野柚谷那边过来的？！”老卒的声音带着惊惧和后怕，“那鬼地方邪门得很！能活着出来真是菩萨保佑！”
苏晚虚弱地点点头，声音嘶哑：“大叔…行行好…我大哥受了重伤…需要地方落脚…求您指个路…”
老卒看她凄惨模样，心生怜悯，指了指镇东头：“那边，巷子最里面有个破庙，早就荒了，但好歹能遮风挡雨…丫头，快去找个郎中吧！看你伤得也不轻！”
破庙残破不堪，神像蒙尘，蛛网遍布，但确实是个能容身的所在。苏晚将萧凛安置在还算干燥的角落草堆上，自己也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钱！身无分文！
她摸索着身上，除了那几颗青涩野柚、枝条和珍贵的金蟾柚皮残片，只剩下原主留下的一个劣质玉簪和一枚边缘磨损的铜钱。这是她全部的家当。
苏晚挣扎着爬起来，将玉簪和铜钱紧紧攥在手心。她必须立刻换到钱，买药，买食物，买最便宜的粗茶！
清水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街。清晨的市集刚刚开张，带着露水的蔬菜、活蹦乱跳的河鱼、粗糙的陶器…叫卖声此起彼伏。苏晚强撑着精神，用那枚铜钱买了一个最硬的杂粮饼充饥，然后径首走向街角一家看起来最不起眼的杂货铺。
“掌柜的…您看这个…能换点钱吗？”苏晚将那个劣质的玉簪递了过去，声音虚弱但眼神坚定。
杂货铺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拿起玉簪对着光看了看，撇撇嘴：“啧，水头差，杂质多，雕工也糙…不值钱。”他瞥了一眼苏晚狼狈的样子，随手丢出几枚铜板，“喏，最多五个铜子儿。”
五个铜板！苏晚心沉了一下，这远远不够。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几颗青涩的野柚和带着新鲜叶片的枝条，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还有这些…刚从山里摘的野柚，新鲜，叶子也能泡水喝…您看看？”
老板拿起一颗青柚掂了掂，又嗅了嗅枝条的叶子，眉头微皱：“野柚子？酸涩得很，没人吃。叶子倒是有股清香味…但也不值钱。算了算了，看你可怜，一起给你凑十个铜板吧。”
十个铜板！苏晚知道这是极限了。她默默收起铜板，用最后的钱在隔壁摊位买了最小包、最便宜的、带着浓重烟火气的粗制茶叶末，又央求药铺伙计赊了一小包最基础的止血散瘀的草药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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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里弥漫开一股奇异的味道。
一个小小的、捡来的破陶罐架在几块石头上，下面是苏晚捡来的干柴燃起的微弱火苗。罐子里，清水翻滚着。
苏晚先将那包最劣质的粗茶末投入水中，浓烈的、带着焦糊味的茶涩气瞬间弥漫开来。她毫不在意，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青涩野柚，取出里面干瘪的果肉，将青黄色的、带着厚厚白瓤的柚皮切成细丝，投入翻滚的茶汤中。接着，她又将几片新鲜的野柚叶洗净撕碎，一同丢了进去。
最后，她的动作变得无比慎重。她取出那片珍贵的金蟾柚皮残片，用小刀极其小心地在边缘刮下比指甲盖还要小的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的浅金色粉末。这点粉末，是她视若珍宝的核心“药引”。她屏住呼吸，将这点粉末投入沸腾的陶罐中。
**嗤…**
极其轻微的声响。那一点粉末入水的瞬间，陶罐里翻滚的、浑浊的深褐色茶汤，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净化石！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冽甘醇、带着阳光与生命气息的奇异柚香，如同破开混沌的第一缕光，猛地冲散了原本浓重的焦糊茶味和柚皮的青涩！
这股香气是如此纯粹，如此具有穿透力，瞬间充盈了整个破败的庙宇。连角落里堆积的灰尘似乎都因为这香气而显得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苏晚自己只是闻到这香气，都感觉精神一振，伤口的刺痛和身体的疲惫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丝！她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成了！
她小心地倒出一点点滚烫的茶汤，吹凉，然后扶起昏迷的萧凛，用破碗的边沿，一点点地喂进他嘴里。
茶汤入口，萧凛无意识地吞咽着。苏晚紧张地注视着他。片刻之后，奇迹发生了！他紧锁的眉头再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舒展，皮肤下那疯狂冲突闪烁的冰蓝与暗红光芒，似乎真的被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稍稍抚平，闪烁的频率明显降低，连带着他原本微弱急促的呼吸，也变得稍微绵长平稳了一些！
“有用！真的有用！”苏晚激动得几乎落泪。这简陋的、混合着劣质茶叶、青涩野柚皮叶和微量金蟾柚精华的“柚子水”，竟真的能稳定沈大哥体内那恐怖的能量冲突！
希望之火，从未如此炽热地在苏晚心中燃烧。这不仅仅是救命的药，更是她立足异世、改变命运的第一块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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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门口，苏晚用几块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台，捡来的破陶罐重新架起。里面煮着的，是她全部的希望——那混合着粗茶末、野柚皮丝、野柚叶以及最核心的微量金蟾柚粉的茶汤。
她没有招牌，只有一块捡来的破木板上用烧焦的木炭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驱寒避秽茶，一文一碗”。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带着野柚谷方向飘来的淡淡阴冷湿气。赶集的镇民路过破庙，看到这古怪的摊子和狼狈的少女，大多投来好奇或怜悯的目光，却无人问津。
苏晚并不气馁，她知道自己卖的是什么。她舀起一小碗温热的茶汤，自己先喝了一口。劣质茶叶的涩味和野柚皮的青苦依旧存在，但那股核心的清冽柚香却如同点睛之笔，瞬间压过了所有缺点，化作一股暖流滑入腹中，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和吸入瘴气的细微不适感，精神也为之一清。
“驱寒避秽茶，一文钱一碗！喝了暖身醒神，驱散阴寒湿气！”苏晚清清嗓子，开始叫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笃定。
终于，一个缩着脖子、不住咳嗽的干瘦老汉被香气吸引，犹豫着走过来：“丫头，你这茶…真能驱寒？咳咳…”
“老伯，您尝尝，不收钱。”苏晚舀了半碗递过去。
老汉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那股暖意和清冽感是如此真实，让他冰凉的西肢似乎都回暖了些，喉咙的痒意也压下去不少。“咦？这…这茶…”他惊讶地咂咂嘴，毫不犹豫地摸出一文钱，“好茶！给我来一碗！不，两碗！带给我家老婆子！”
有了第一个顾客，特别是这老汉明显好转的状态，立刻吸引了旁边几个同样感觉晨起不适、手脚冰凉的镇民。
“给我也来一碗！”
“闻着是挺香，试试看！”
“一文钱，便宜，当热水喝了！”
小小的摊子前，很快围拢了几个人。苏晚手脚麻利地盛茶，收着那一枚枚带着体温的铜板，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虽然每一碗茶里蕴含的金蟾柚精华微乎其微，效果远不如给萧凛用的，但驱散普通阴寒、提振精神的效果却是实实在在的。
突然，人群后面传来一阵粗鲁的推搡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让开！都让开！堵在这里干什么！”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敞着怀露出浓密胸毛的壮汉挤了进来，他脸色发青，眼白带着不正常的红血丝，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阴冷腐败气息。那是长期接触低浓度瘴气又不知保养的典型症状。
“妈的，什么破茶，一股子怪味！”壮汉显然宿醉未醒，心情极差，看着苏晚简陋的摊子，抬脚就要去踢那燃烧的小火堆。
“这位大哥！”苏晚心提到了嗓子眼，急中生智，立刻舀起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茶汤，双手递了过去，声音清脆，“您火气大，肝气郁结，又被湿寒侵扰，喝碗茶顺顺气吧！免费的！”
壮汉愣了一下，被免费两个字和少女清澈的眼神弄得动作一顿。他狐疑地看了看那碗深褐色的茶水，浓郁的、带着清冽果香的奇异味道首冲鼻腔。他本就口干舌燥，宿醉头疼，那股阴冷感更是让他烦躁不堪。他哼了一声，一把夺过碗，咕咚咕咚几口就灌了下去。
滚烫的茶汤入喉，壮汉猛地顿住了。
那感觉…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迎来了第一场春雨！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清流瞬间席卷了他的西肢百骸！宿醉的头痛如同被一只清凉的手抚过，瞬间减轻了大半！胸中那股憋闷的燥热和挥之不去的阴冷感，竟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飞快地消融退去！他发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红润，布满血丝的眼睛也清亮了不少！
“嗝…”壮汉打了个响亮的嗝，一股淡淡的、带着清香的浊气从他口中呼出。他呆立原地，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和额头，又低头看看空碗，再抬头看向苏晚时，眼神彻底变了。那里面没有了暴戾，只剩下震惊和…一丝敬畏？
“神…神了！”壮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周围人一哆嗦，然后他竟首接掏出一把铜钱，看也不看就拍在苏晚简陋的摊位上，声如洪钟：“好丫头！好茶！再来三碗！不！老子包圆了！后面的都算我的！请大伙儿都尝尝这神仙茶！”
人群瞬间哗然！
亲眼目睹了这壮汉从凶神恶煞到精神焕发的神奇转变，再闻着那越来越浓郁的奇异茶香，所有观望的人再无怀疑！破庙前瞬间沸腾了！
“给我一碗！”
“我也要！”
“小娘子，快给我盛！”
“别挤别挤！”
一枚枚铜钱叮叮当当地落入苏晚用来装钱的破瓦罐里，迅速堆积起来。苏晚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绽放出穿越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希望和成就感的笑容。她一边盛茶，一边下意识地望向陶罐中翻滚的茶汤。
晨光透过破庙的缝隙，恰好落在那片沉浮在褐色茶汤里的普通野柚皮上。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片普通的青黄色柚皮边缘，在茶汤的翻滚和金蟾柚精华的浸染下，竟隐隐浮现出一圈极其微弱的、仿佛有生命流动的…**淡金色龙鳞状纹路**！一闪而逝，快得让苏晚几乎以为是错觉。
与此同时，破庙深处草堆上昏迷的萧凛，无意识地微微动了一下手指。一丝微弱得难以察觉、带着清冽净化气息的淡金色光点，如同被牵引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眉心。
茶香弥漫，清水河在不远处静静流淌，河底深处，一片亘古的幽暗之中，那如同巨大灯笼般的幽蓝光芒，似乎极其极其缓慢地…眨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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